“昨夜南家的小少爷和仆从都没有回去,今早有仆人已经去找南二爷拿主意了,南二爷以为小少爷也遇险,很是悲痛。”
“你有说只找到两具尸首吗?”南燕雪问。
“有。”衙役很肯定地说。
虽是这样,但南榕林第一时间没有去找南期朗,而是径直回泰兴报信去了。
南燕雪觉得这举动很耐人寻味,独自坐在厅堂里细细咂摸了一会,忽自言自语道:“吴卿华若听见这个消息,只怕要直接痛死过去。”
她虽哼笑,却并无一点幸灾乐祸的姿态。
郁青临走进来时恰听见这一句,南燕雪睇了他一眼,道:“怎么样了?”
“期朗已经喝过药了,小福陪着他。”郁青临道:“孩子难过又后怕,爹娘又不在身边,一时半刻怕是缓不过来,晚些时候夫子们会来看他,开解一番。”
南燕雪没有说话,但又没走,郁青临默了一会,试探道:“乔五哥在打铁坊里试剑。”
“又开始自作聪明了。”南燕雪唇笑眼不笑,“叫乔五来做什么?”
“一个消息,卖百两金。”郁青临道:“反正吴氏有钱,也欠将军良多。”
“你少在这自以为是揣摩我的心思,还给我递台阶,你以为你自己很懂我吗?”
南燕雪起身往外去,忽觉有牵扯,像是被树杈勾住了衣角,她回头一看,就见郁青临揪住了她的衣角。
南燕雪停了一停,只见郁青临垂着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轻轻道:“阿雪。”
他不觉得自己想要独占是错,也就无法开口为这个道歉。
“罢了,少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南燕雪冷了他多时,其实有点想他,道:“今夜过来。”
郁青临心里的欢喜黯黯的,又听见她在外吩咐道:“叫乔五去南家报个信。”
郁青临很清楚,南燕雪并不是因为他才这样做的,她想做什么自会去做,有没有他都一样。
乔五是次日一早才回来的,马背上还多了一个金书。
金书是来看顾南期朗的,一回生二回熟,为求南燕雪的庇护,吴卿华很上道地送来了满满一匣子的契书。
“原本就是三爷那一份,眼下二少爷下了狱,老夫人看不上他做三房的嗣子,这些都是将军您的。”
南燕雪翻了翻,大多是田契,还有泰兴县上的几间铺面。
“三爷从前还有几笔款子存在金银铺里,”金书奉上银票,“将军取了现钱也好,打些金银器也好。”
南燕雪用指尖将这些纸都拨开,道:“这买卖看起来合算,到底还是她挣了。”
“老夫人她如今年岁大了……
金书就见南燕雪微一抬眼,赶紧闭口。
南榕惠的东西,南燕雪即便没有强求过,也是她该得的,只不过……
“这平江府的织造坊也是我爹的?”南燕雪问。
“这是老夫人的嫁妆。”金书点到即止,见南燕雪看向自己,她才小心翼翼道:“这几日家宅里不安生,明里暗里都盯着老夫人的妆奁,老夫人心思灰败,想趁眼下头脑还清明,把这些事都安排好。将军在平江府有田产,有人手,这织造坊从前还接市舶司的买卖呢,将军是官面上的人,一定更能得心应手。”
南燕雪并不想掺和南家太多的事,南期朗这次都是辛符做主救下的。毕竟是日日在书塾念书,孩子们间有了情意,撇不下了。
但细究起源头来,南燕雪还是着了吴卿华的算,再多的钱财又怎么抵得过一条人命呢?
还有那间三湖鲜小酒楼后头那刚修好的宅子,是吴卿华买给南榕峰的,让南期朗来念书这点事她还懒得管,但故意把宅子置在将军府旁边,如今又送上了一间为她量身定夺的织造坊,吴卿华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上赶着,”南燕雪摇了摇头,道:“是她老了,力有不逮,还是说轮到人家还手的时候了?”
第85章“将军先我一步登仙,然后又径直睡着了,怎么会是我累?”
吴卿华给的那些钱财对于南燕雪而已只是锦上添花,所以并没有怎么打动她。
有没有这些钱财,将军府的夜色都是一样美。
入夜后,府里有热闹的地方,也有幽静之处,巡夜的人兜兜转转一周,既能听见骆女使同余甘子合奏,也瞧见外院的弟兄们在月下比试。
因为药材的不同,小福、小吉他们碾药磨药的声音听起来是各种各样的,有时候韧韧的,有时脆脆的,伍四六时常会赶工,打铁和拉风箱的声音听惯了,其实挺叫人觉得心安。
今夜,热闹都汇在前院的空地。南燕雪没想到小盘的招式竟然进益的这样快,给她喂了好几招,她应对得都很漂亮。
辛符天分比小盘高,南燕雪给他喂招时,他都用本能在打,而小盘则不然,她用的是脑子,非常聪明的打法。
她跟辛符两人的打斗也很好看,看得大孩子们全都技痒难耐,一个两个蹦进空地里舞起招式来。
院里的小孩天分各有不同,大人们看到了能继承自己衣钵的苗子,不必行什么拜师礼,平日里就跟着练。
辛符和小盘算是集百家之长,九妹身轻如燕,今年开始跟着小旗练轻功,肥雀力气奇大,舞的那把长锤是伍四六亲手给他打的。
至于小铃铛,郁青临想吃那树上的果子了,就把他提溜过去,别说用弓了,只消一根牛筋抻在两指间,指哪打哪。
想到这,南燕雪忽然坐起身,想起自己今夜同郁青临有约。
她站起身,示意众人自己先回去了。
喝彩声在她身后一浪高过一浪,叫南燕雪想起郁青临在义庄说的那番话。
“江山代有才人出,将军不必忧虑。”
她走在回正院的路上,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正院里廊下值夜的仆妇守着灯笼,南燕雪瞧见内室的小窗透出一点晚霞似的光,问:“郁公子来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