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预劲想起那日宫门外,宋枝鸾离开的背影,心脏似乎被生生撕裂开来,倒灌进冰冷刺骨的雪水,令他遍体生寒,“我若真能杀她,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风吹起宋枝鸾染血的发丝。
谢预劲站定,兀自对宋枝鸾说着话,“你的皇兄,可比我心狠多了。”
玉奴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她收了剑,看着谢预劲低头,擦去宋枝鸾脸上的雪水,讥讽道:“虚伪。”
她抱起稚奴,冷冷看着他。
青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怔怔地盯着怀中人的眼睛,那双漆黑狡黠的瞳,仿佛下一秒她便会睁开眼。
心口处传来剧痛。
喉间涌上血腥味,心跳声缓而重,擂鼓般清晰。
唇角溢出血丝,谢预劲尝到了血的味道,表情有些意外。
他慢慢抱着宋枝鸾起身,一步一步,往雪里走去。
跟来的将士将玉奴团团围住,她护着稚奴的身体,通红着眼看着他将宋枝鸾带走。
今日是个晴朗的夜。
空荡荡的国公府里,海棠树上落了雪,雪顺着枝滑下,落在湿漉漉的地面。
宋枝鸾的身体很冰。
谢预劲将她放到一旁的小案上趴着。
她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长长的睫毛安详的闭合。
他十分自然地解下大氅,为她披上,披好之后,谢预劲表情后知后觉。
宋枝鸾已经不会冷了。
心脏毫无预兆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十岁的宋枝鸾笑着在他剑穗里别了一枝棠花,说希望他能少疼些。
十二岁的宋枝鸾跪在众人面前替他求情,被打了手板也要偷跑出来替他上药。
十七岁的宋枝鸾与他拜堂成亲,红盖头下一双眼熠熠生辉。
……
室内燃着的还是她用惯了的香,和无数个她活着的夜里一样。
谢预劲见过的尸体很多。
父亲的,母亲的,兄长的,族人的,将士的。
身首异处,五马分尸,缺头少尾。
他只是注视着,眼神越来越冷漠,不会惊起任何波澜。
宋枝鸾的尸体很完整。
但他的心脏从未这么疼过,像有只手在撕扯,细细密密啃噬般的疼痛,痛意沿着四肢百骸往上。
谢预劲拉起宋枝鸾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他低头,看见襟口刺目的血。
似乎是他身上的。
他没有受伤,这是哪里来的血。
她的手很冷。
火把的光亮把府外的天空染红,马蹄声刀剑交鸣,惨叫声此起彼伏。
谢预劲把身上的血玉放在宋枝鸾的手里,站起身的刹那,突然咳出一口鲜血。
四肢骤然失力。
他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半倒在宋枝鸾面前。
她裙子上溅落了他的血。
谢预劲眸光剧烈颤动,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方裙角,擦去上面的痕迹,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任凭他再如何竭力,也始终碰不到她。
他看着宋枝鸾的侧脸,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不能动弹,让他如坠冰窖,大口喘气仍旧呼吸困难。
眼里渗出血丝,谢预劲目眦欲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握住宋枝鸾的手。
意识涣散之际,眼前似乎出现了宋枝鸾的身影。
是邕州城破那日,她为他过生辰,夜风转向,吹动她身后满树的槐花。
【我还希望二十四岁的谢预劲刀枪不入,平平安安,等一百岁了拿起剑还能大杀四方!】
第23章重生“她没有派人来。”
周身像被浸在初春香醇的花酿里。
新草长出,空气带着新鲜的土腥气。
鸟雀叽叽喳喳,被雨水打湿的枝叶低垂着头,一滴晶莹的水滴吧唧一声,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