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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郢吴虚(第2页)

他眯着眼去看人,希望将他父王那张神容看得更仔细些。

因满心里装着燕珩,说出口的话也愈发诚恳。

他道:“父王,只在您身边,我才是有家的。我没得人疼、更无有人要,只有父王疼我、要我。”

燕珩便问:“既不想家……那是什么心病?好端端的,却发了烧,好蹊跷。”

德福问:“会不会是……今日与符小公子一战,激发出了热汗,又淋了雨的缘故?公子脏腑本就不爽利、再有什么伤感,一冷一热,难保不害热病呢。”

大家都只敢揣测,只有秦诏自个儿,心知肚明。

这会儿,他只字不提缘由,只抱紧人的手,为着那微凉的温度,拿脸颊轻轻地蹭。

“再煎一碗药来。”燕珩将他湿帕贴在他额头上,又说道:“还有,赶紧取些冰块来,与他冷敷……”

德元忙答道:“回王上,扶桐宫的冰已用尽了。”

燕珩轻皱眉:“什么叫用尽了?”

吓得一群人忙跪倒下去。

德福替人发话,轻呵斥道:“王上特许公子入夏,与金殿里一样的份例,怎会用尽了?定是你们这群没眼色的东西,不知深浅,平日里不知道拦着点儿。随公子吃了许多冰,身子才会这样弱。”

燕珩凤眸一瞥,在满殿惶恐中,不耐道:“罢了。”

仆从们感激地看了德福一眼,默不作声归退远了去,各自四散忙碌开来。

德福道:“王上,不如遣人去金殿取?凤鸣宫也多些,就是离得远。纵是腿脚利索,一来一回要费不少时辰呢。”

燕珩刚要开口,便被秦诏那两声抽泣打断了。

“呜呜呜——”

“……”

德福也微怔,一时不知什么缘由惹住他,只得面露难色,往后退远了一步。

隔着昏暗影绰,金台静立,上头的焰光闪烁,自有烛泪滚落下来,抛出圆润的弧光,将四处繁杂、漂亮的宫廷用物切割成残影,透照在少年脆弱的神容上。

燕珩摸摸他的头。

秦诏哭得更厉害了些。

燕珩折眉垂视,声息虽冷,却不自觉柔和三分:“我的儿,你哭什么?”

秦诏呜呜地哭,哽咽着说话时,肩膀也颤抖:“为何、为何扶桐宫……离得父王那样远?”

燕珩:“……”

难不成还真是心病?

秦诏窝在人腿边,额头几乎抵在人膝头上。

这会儿,他鼻梁斜斜一道伤痕已凝结了浅疤,嘴角血痕化作青紫,泪眼怜人,烧的眼尾都发红…连嗓音,也哑的不成个样子了。

不知怎么回事,秦诏纵是哭起来,也叫人觉得心肝俱碎,而分毫不矫揉造作——那是实在的眼泪,一大颗滚着一大颗。

“为何总叫我离得父王远远的……总要走很久,才能到父王宫殿,平日里父王又辛苦忙碌,我常——常常去不得,如今生了病,更是连想也不敢想了。”

秦诏烧得厉害,抱住他父王的手,抽泣着说话,伤心地都快糊涂了。

那情形,哭得人心碎。

德福跟着他们王上伤心。

可——可离得他们王上金殿和凤鸣宫最近的……便是东宫了呀?

燕珩先是生了点火气。

走很久?要那白赏的金銮作什么用?

但他又想起来,秦诏与他请安,从来都是趋行,乖觉慎重,恭敬个十二分,比亲父王还要再添几分情深义重。

因而,火气消下去,全滚成了无奈与怜惜。他轻叹了口气,又伸出手去,摸了摸人的额头,因烧得实在厉害,连指尖都烫热了。

“为这点事哭什么?”燕珩沉默了片刻,才道:“如今生了病,寡人来看你便是。”

秦诏仍不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王,我、我这些日子养伤,岂不是去不得请安?……”不等人答话,他又道:“我会乖乖请安、乖乖听话的,您不要将我赶得更远,父王,求求您了。”

燕珩拿帕子替他蹭了下眼泪:“寡人不会赶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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