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意思……”陆乘渊眸色暗了暗,“还是他的意思?”
薛南星一怔,她答不上来。
其实这是皇上与她共同的意思,抑或说是共同的默契。
她压下喉间涩然,抿唇笑了笑,“可是你我本就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眸光干净清透,却无意间掺了几分怜悯。而这一闪而过的几分怜悯,堪堪落入对方幽深难辨的眼底。
陆乘渊不再追问,或许答案已不重要,又或许已经不言自明。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却不等笑意抵达眼底便转开了脸,“太后还在等着。”他后退半步,“就送你到这儿了。”
薛南星这才惊觉西华宫门已在眼前,一嬷嬷正立在宫门外。这位嬷嬷她曾在小满宴那日见过,是太后身边的那位徐嬷嬷。
薛南星朝她福了福身。
徐嬷嬷见状,急忙碎步上前,双手虚扶,“薛大小姐这可折煞老奴了。”说罢,又转向陆乘渊恭敬一礼,“王爷万安。太后娘娘方才还念叨呢,说若不是知道王爷亲自相送,她老人家都要亲自出来迎了。”
陆乘渊目光掠过宫门,淡道:“进去吧。”
薛南星沉静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但她知道他一定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于是将脚步放得很慢很慢。
只可惜这段路太短了。
心中莫名空茫茫的,却不期然,被身后一声轻唤填满。
“南星……”
薛南星顿住脚步,回眸时,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陆
乘渊向前迈了一步,日光透过宫墙的飞檐,将他幽深的眸底重新映亮,“先前让梁山回京置办聘礼一事,眼下倒不必着急了。但那聘礼里有件东西,我想先交予你。”
薛南星问:“是什么?”
陆乘渊却只是微微一笑,“到时你便知道了。”
薛南星也没有问“到时”是何时,只定定地望入他眼底,道:“好。”
陆乘渊负手立于宫墙之下,目光追随着薛南星的身影,直至她随徐嬷嬷转过西华宫的影壁。
不知何时,崔公公已悄然来到身侧。
“王爷。”崔公公压低声音,“老奴打听过了,大小姐所戴玉簪确系御赐。据张总管所言……此物原是薛夫人旧物。皇上念及薛夫人遗物无多,特意赐予大小姐以慰追思。”
陆乘渊沉吟一瞬,“那身衣裙呢?”
“衣裙……他倒没特别印象。”崔海躬身更甚,“只是老奴瞧着大小姐那身不像是新制的,便多问了一嘴。张总管倒是十分确定御赐衣物皆为新制的好料子,还以为大小姐特意择了旧衣来穿。”
陆乘渊收回视线,沉声道:“你替本王去一趟薛府。”
第117章中毒嫁人的时候可别哭花了妆。
薛南星低眉敛目,随着徐嬷嬷穿过西华宫的九曲回廊。
约莫行了一刻钟,但见花木扶疏,凉风习习,暑气顿消。
她微微抬眸,前方一泓碧水之上,玲珑水榭半隐在轻纱幔帐间,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欢声笑语顺风飘来。
“皇祖母永远都是二八佳人。要孙儿说,明日这哪是寿宴,分明就是闺阁小姐的及笄礼!”那清朗跳脱的声音,薛南星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凌皓。
“小猢狲,连你皇祖母的玩笑都敢开。”年迈的女声笑骂道,语气里满是宠溺,“你看看你,都这般年纪了,说话还没个正形。哀家看啊,得赶紧给你找个世子妃好好管教管教。”
“别别别!”凌皓连连讨饶,“孙儿现在逍遥自在得很,才不会这么想不开,娶个母老虎看着自己。再说了,那些世家贵女又娇气得很,整日要人哄着,流云渡的姑娘嘛,美则美矣,太过温顺无趣。就算真要娶个母老虎——”他似撅了撅嘴,“那也得是孙儿心甘情愿看对眼的才行。”
“照你这般说,娇纵的不可,温顺的也不要。”太后笑着追问,“那你究竟要娶个什么样的?”
“娶个……”凌皓一时语塞,支吾半晌,索性耍赖道:“若遇不着合心意的,我、我宁可终身不娶!”
“胡闹!”太后轻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
几句话听下来,薛南星已行至栈桥一头。
徐嬷嬷转身低语,“老奴先去禀告太后,您且先等等。”
薛南星微微颔首。
从栈桥走去水榭还要一段距离,却因着此处临风,薛南星虽无意偷听,可水榭里几人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凌皓的声音忽然一顿,带着几分促狭,“表哥年长我许多都未成家,要娶也该他先娶。”说完似乎看了谁一眼,又道:“薛小姐,你说是不是?”
原来薛茹心也在。
只听她轻声细语道:“王爷的婚事,岂是臣女能妄议的。”
凌皓正要再开口,太后已先一步截住话头,“一码归一码,你表哥的事哀家自有主张。”语气忽转温和,也不知在对谁说,“你且宽心,哀家说过的话,断不会食言。”
“什么话?”凌皓不依不饶地凑近,嗓门丝毫不减。
只听薛茹心岔开话题,“世子方才所言倒有一句不假,太后这两日气色确实愈发好了。”
“说来也怪。”太后舒展了下筋骨,“这两日身子轻快不少,连精神头都足了。”
这么三言两语下来,方才的话头便也换了。又或许凌皓本就无心追问,只因他的目光忽地被栈桥尽头那抹淡青身影攫住。
水榭里的谈笑声突然停了,里头传来凌皓难掩雀跃的声音,“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