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却难逃杀戮之劫,甚至连稚子孩童也不能幸免。
这帮东昌屠夫!
纪淮舟怀抱小孩,快步走到被自己射死的东昌小兵前,看见他那张稚嫩面庞,他微微一顿,冷着面孔抬起军靴狠狠踩了小兵一脚。
李昊柏,朕定要亲手杀了你!
“陛下,这孩子给我吧。”一旁的护卫走上前,恭敬对纪淮舟道。
“呜呜呜……我不要!”
岂料,看见他那张严肃的面孔,小孩猛地一哆嗦,害怕地缩进纪淮舟怀里,紧紧揽住纪淮舟脖子,连声哭嚷着不去他那里。
纪淮舟无奈一笑:“罢了,先让他跟着朕吧。”
纪淮舟抱着小孩,沿着小巷缓缓往城中而去,护卫们牵着马紧跟其后。
巷子两旁竖着一道道断壁残垣,东昌人放了火,正值寒冬,北风肆虐,一点火星便引起疯涨的火龙,许多屋舍都被烧毁了,只剩下焦黑土墙。
满地都是断肢残骸,鲜血渗入铺着绿苔的青石板下,凝固成一道道暗色长河。
一路行来皆是死尸,偶有几个尚未咽气之人,纪淮舟连忙命护卫将人送去薄天游那里救治。
小孩抽抽搭搭问:“他们怎么都躺在地上睡着了?”
纪淮舟沉声回答:“他们不是睡着了,是死了。”
小孩抬起头:“什么是死?”
纪淮舟沉默片刻,道:“死,就是他们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同你说话、玩乐,你只能困在回忆里,一遍又一遍重复过往场景。”
小孩听罢,搂着纪淮舟哭得更凶了:“我不要……爹娘阿兄阿姐死……嗝……呜呜。”
冷风灌进喉头,小孩不停地打着嗝,纪淮舟轻轻拍着他,并未言语。
伴着孩童哭声,一行人走到鼓楼前,迎面撞见霍少闻骑着高头大马朝他们行来,纪淮舟紧绷的表情微微放松。
霍少闻下马朝纪淮舟行了礼,面色铁青:“州府官员已被悉数虐杀。赵还破了丰州城,将粮仓洗劫而空,抢掠了百姓财物后,便带着亲信部将一路南下朝灵州而去,留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兵在城中肆意屠杀。我们必须尽快南下,追上赵还。”
纪淮舟立即开口:“留一些兵将在城中善后,其余人随你我前去追击赵还。”
霍少闻望向趴在纪淮舟肩头的小孩:“这孩子……”
“东昌屠了城,城中几乎没什么活口了。”纪淮舟目光沉沉,“将他留在城中也无人照看,让他先跟着我们吧,若灵州无碍,便找个人家寄养他。”
片刻功夫也不敢耽误,霍少闻吩咐下去后,大军便一路向南。
一路多山,少有人烟。
大雪封道,夜间行路多有不便,霍少闻下令扎营歇息,将士们轮换着前去清道。
皇帝帐篷里,霍少闻正与林序大眼瞪小眼。
林序便是被纪淮舟救下那孩子,他转身搂住纪淮舟,嚷道:“我不!我就要跟漂亮哥哥睡。”
霍少闻冷笑一声,提起小孩后颈,在小孩的吱哇乱叫声中把他放在地上。弯腰与林序对视,提醒林序。
“他是我的娘子,要同我一起睡。你去外头随便找个营帐睡去,别来这瞎掺和。”
林序歪了歪头,困惑地望向纪淮舟:“娘子?难道‘她’不是漂亮哥哥,是漂亮姐姐?”
纪淮舟与霍少闻双双愣住了。
霍少闻回过神来,没忍住扑哧一笑。纪淮舟瞪了他一眼,温声向林序解释:“男子之间也是可以结为夫妻的,他是我的夫婿。”
林序懵懵地“噢”了一声。
“好了,我叫人来把你带出去。”霍少闻语气有些不耐烦。
林序闻言猛地朝前扑去,即将碰到床铺的一刹那,再次被人拎住了后颈。他在空中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委屈巴巴喊着:“我就想跟漂亮哥哥睡。”
纪淮舟看着两人闹了半天,笑道:“好了好了,就让他同我们睡一晚。”
霍少闻十分不情愿,可纪淮舟发话了,他也只能遵守。
三人躺在床上,林序睡在最里侧,纪淮舟轻轻拍着林序的背,温声哄他入睡。小孩今日哭了许久,又陪他们赶了半日路,早就累坏了,很快便沉入睡梦。
纪淮舟回身搂住霍少闻,亲了亲他的嘴角:“明日我便寻人带他睡,先将就一晚。”
霍少闻含住纪淮舟欲离开的唇瓣,厮磨片刻,深深吻了进去。纪淮舟迎上前,探舌与他勾缠。
缠吻许久,两人才分开。
纪淮舟靠在霍少闻肩头,道:“明日还要赶路,早些睡吧。”
不多时,纪淮舟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霍少闻目光扫过床间一大一小睡得正沉的两人,抱住纪淮舟的腰,也阖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