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演一番,篡臣贼子极有可能出自外戚。
建帝先想到的就是柳、李两家。
柳文宗侄女和齐国公长女都为后宫嫔妃,外戚之中,也以他们两家势力最大,一文一武,各占鳌头。
他想知道预言当中更详细的指向,那人却无法给出答案,建帝左思右想,将那人秘密处死了。
当然不是因为不信这则预言,反而是因为太信了,不希望走漏风声。
此后,他一直在观察两家动向,看他们是否会在暗中积蓄势力。
经历过李家军一事,建帝认定齐国公府威胁更大,毕竟他们手握兵权,自己的姑母大长公主也日益张狂,让建帝十分不喜。
多疑的他,甚至想到齐国公是否早有不轨之心,故意让长子装病,于是也对李秉真百般试探。从太医口中得知李秉真身体确实羸弱后仍没有打消警惕,多次试探这位表弟对仕途的想法。
最初,他越是试探,齐国公越不敢放权。建帝表面放任他和柳文宗制衡,实则更为信任柳家,在蒙古再起异动时,甚至想过借此机会让李家失势,随后清算。
李审言当然也是对付李家的一把好刀,没有什么能比父子反目更精彩的戏码。可惜齐国公不知是隐藏太深,还是终于决定急流勇退,在这种当口辞去统领之位,让建帝许多布置当即成了一场空。
建帝没有彻底放松,但确实因此有了疑惑,只能着李审言和锦衣卫私底下观察齐国公动静。
他有些后悔杀那人杀得太早,现在都没人能够为他观测天象是否生了变化。
想起十年内自己将会暴毙的预言,他时刻让太医调养身体,边到民间寻找延年益寿之法。
杨家皇室确实都短寿,最长寿的也不过活了四十来岁,建帝如今已三十多,不得不谨慎。
旁人眼中的寒食散,实际是经过改良的方子,里面增添了各式药材。此外,还有能人异士在暗中为他炼制长寿丹,传授他采阴补阳之法。
建帝这段时日感觉精气神前所未有得好,朝事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李贵妃提前生产,让他瞬间记起所有。
放在往常,建帝坐在这儿,李琪瑛早就小蜜蜂般围上去。此刻她记恨建帝对长姐的不上心,愤愤不满,格外冷淡的模样惹得建帝扫来一眼。
这一扫,就扫到了同在旁侧的清蕴。
周围有诸多宫妃,她依旧美得出众,让人心痒痒,和以往相比,还有了种不一样的娇艳。这阵子完全放纵欲望的建帝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曾经对她的念头,喉头紧了紧,转回目光。
夜色深重,明月高悬,女官让人奉上茶水点心,但基本没人享用。
李贵妃生产持续了七八个时辰,期间一度传出血流不止的消息,险象环生。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再困都不敢请辞,掐着大腿保持清醒。
建帝不用一直陪,他在主殿休息了一个时辰,醒来后得知小皇子还没生出来,且李贵妃极有可能难产而亡时,步伐瞬间快了起来,准备进产房一看。
依旧被人拦住了,宫人们跪地说着“产房不吉利”的话,请他避让。
一声瓷盏碎裂的脆响惊醒众人,产婆捧着血水盆踉跄而出,话音未落便被内殿尖叫打断。
产房内,大长公主执刀的手腕稳如弯弓,刀锋割开皮肉的闷响混着李贵妃的惨叫,惊飞了檐下栖鸦。
“生了何事?”万云第一个高声质问。
有宫女脸色煞白地跑出门,跪地道:“殿下,大长公主殿下取刀剖开了娘娘的肚子。”
一阵倒抽冷气声,建帝也被骇得退了两步。
李琪瑛瞬间握紧清蕴的手,力道之大几乎把她手腕捏断,听到清蕴的痛嘶才回过神,“对不起,娘她……姐姐她……”
已是语无伦次了。
她松手想冲进产房,就在这时又有人冲出报喜,“陛下,大喜!小皇子平安!”
这一瞬间,清蕴没有转头,也仿佛听到了许多人内心的遗憾。
建帝只顿了一下,就笑起来,像是为此高兴。
唯有李琪瑛大声问,“贵妃娘娘呢?她如何了?!”
那人哆嗦了下,“娘娘失血过多,伤口又大,情况危急,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李琪瑛再忍不住,撞开人就冲了进去。
李贵妃状况确实牵动人心,但随着刚出生的小皇子被抱出门,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看了过去。
建帝象征性地抱了下刚出生的幼子,让奶娘宫女们好生照料他,没有做其他表示,而是转身对其他嫔妃道:“你们无事就都回去罢。”
从昨晚跟着熬到天亮,许多人确实支撑不住,不管心情如何,纷纷告退。
建帝再看向唯一留下的清蕴,“你就……”
“臣妇在这等娘娘消息,待娘娘安好了就即刻出宫,不给宫中添麻烦。”
“……也好。”
清蕴自然也是又累又困,她本来和李秉真说好,等晌午一起出宫回家。到这个时辰了,李贵妃仍旧没脱险,她心中有不妙预感。
又喝下两杯醒神茶,清蕴自己也掐了掐掌心以免犯困。
昨晚没带上白兰白芷,她连个可以说话转移注意力的人都没有,只能在心中默背佛经。
炎炎烈日逐渐攀升,承乾宫被日光笼罩,清蕴周身渐出一身薄汗。宫女请她到内殿等候,被拒绝了。
好在这回没再等待太久,佛经背诵至第三遍时,宫人报喜,道贵妃伤口已被缝起,止住血,暂无性命之忧了。
清蕴松了口气。
由于贵妃不便探望,她就继续等大长公主出门,再提出先离宫的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