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不语。
夜雾渐渐漫过我们的脚边,夹竹桃的影子在她脸上摇曳,将她的表情分割得支离破碎。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亮——前世我就是太过清高,不肯与她虚与委蛇,才落得满门血污的下场。
这一世,我要把她当作一把利刃,先剜了林尚书的心肝。
“你图什么?”她突然问,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她会有此一问,毕竟她一直对我心存戒备。
我微微一笑,笑得如同前世那个被她逼到绝路的傻姑娘:“我能图什么?不过是……”我垂下眼眸。
“不过是求个平安。”
她盯着我看了片刻,眼尾的笑意渐渐淡去,但还是将信笺往袖中一塞。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我看见她绣鞋上的金线在雾中闪烁——那是母亲昨日新赏的,她却连谢恩都不肯,只说“姐姐有的,我自然也该有”。
“子时三刻,西角门。”她转身欲走,又回头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
“要是敢耍我……”
“我知道。”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里,伸手摸了摸间的银簪——那是前世陈嬷嬷临终前塞给我的,簪头刻着“守拙”二字。
此刻,簪子贴着头皮,凉得刺骨,却让我想起顾沉舟方才看我的眼神。
他说要查内鬼,刘三已经招供,可沈昭……我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想着接下来要去林府的事,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林府走去。
夜雾越浓稠,如同一层厚重的纱幕,我心中满是对即将到来的林府之行的担忧。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那声音敲得人心慌意乱。
夹竹桃的香气混杂着雾水,弥漫进鼻腔,我摸出袖中藏着的半枚玉牌——和苏婉儿袖中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林”字。
前世我到死都不知道,苏婉儿早就是林尚书养在侯府的棋子。
这一世,我要让这枚棋子,先戳穿棋手的阴谋。
风卷着雾向东边飘去,我望着苏婉儿消失的方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时,顾沉舟正站在月光里,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声响如战旗在风中飘扬,腰间玉牌撞着剑鞘,出清脆的叮声。
他手里提着一盏羊角灯,暖黄的光映得他眼底的担忧格外清晰:“找着了?”
我紧紧捏着袖中的玉牌,朝他微微一笑:“找着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灯往我跟前送了送。
暖光将我笼罩,我这才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我太清楚,从今夜起,这盘棋的棋子,终于要按我的心意落子了。
顾沉舟的大氅扫过我脚边的青石板时,我才惊觉自己指尖的凉意已经渗进骨髓。
他的掌心覆上来时带着体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灯前。
羊角灯的光里,我看见自己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月牙形血痕,像极了前世刑场砖缝里凝结的血珠。
“疼?”他声音低哑,拇指轻轻擦过我腕间的红痕。
我抬头望向他的眼底,那里翻涌的暗色比夜雾更浓——方才在假山后,他分明听见了我与苏婉儿的对话。
“沈昭被带回王府了。”他突然说道,灯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他眉骨上,那火星的灼热感似乎也传递到了我心里。
“刘三招了,说沈昭半月前在城西茶楼见过林府的人。”
我心口一紧,想起之前沈昭那些可疑的行为,此刻顾沉舟的话像一根细针,挑开了我从未敢触碰的疑云——沈昭腰间那枚刻着“昭”字的玉牌,与林尚书书房暗格里的密信字迹,竟有七分相似。
“去审他。”我松开他的手,间银簪在灯影里晃动了一下。
“我要听他说。”
顾沉舟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大氅披在我肩上。
他的体温透过织金暗纹渗进来,我闻到松烟墨的味道——是他案头那方“墨海”砚台的气息。
前世他总在深夜批折子,我缩在他书房暖阁里绣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他却收在妆匣最底层。
想到这些,我心中五味杂陈,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沈昭的真相。
我随着顾沉舟来到了王府地牢。
王府地牢里,潮气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股气味刺鼻又潮湿。
沈昭被绑在木柱上,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花。
他抬头看见我时,眼睛突然亮了——像极了幼时在寒山寺,我给他塞热馒头时,他仰起的那张脏乎乎的脸。
“姑娘。”他哑着嗓子唤我,喉结滚动。“您信我么?”
我摸出袖中半块玉牌——方才在假山后,苏婉儿转身时撞落的,与沈昭颈间常年戴着的半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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