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鹤怔然站立许久,直到双腿没有知觉了才恍惚接受了这一切。
他确实问了无数次——
“有没有延长寿命的法子?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能不能再诊治?”
“能不能……不死?”
都只是在摇头。
太医们的神色为难,面对他一声声的颤抖疑惑或是带着几分破碎自我安抚的请求,尽数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
——没有。
——没有。
独孤鹤一拳打在一盘的朱红廊柱之上,指结因为过于大的力度渗出了血,他却恍然不觉得痛一般,面色惨白阴郁,失魂落魄,道。
“废物……”
在说谁呢?
上天要收白御卿的命,太医救不得,别人都救不得。
就连那位什么神医萧涟涟,也救不得。
看着白御卿如常的俊脸,他喉头干哑,总归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放任他和萧涟涟不知去了哪里……十七卿是要静静吗?
一年。
一年。
他们相识十几年,如何只留得一年来告别离去?
独孤鹤依稀还能想到当年那个瘦得可怜的男孩,跟在宁国公身后,宁国公高达伟岸的身影衬得他愈发矮小瘦弱。
——怕是风一吹就死了。
那个小少年的目光得体又沉静,宛若平板毫无波澜的古井。
年幼独孤鹤第一次见比他还沉冷之人。
母后说他古板严肃,父皇说他储君之资,年少就有几分他当年的威严与沉着冷静。
可是面前的小少年太冷了。
不能说是冷。
……双眸空洞平静,像是,沉在水里的一块玉一般,被波光粼粼的水晃荡着,日光、月光倾洒下来,偏偏惹不得水深处的那块玉有几分波澜。
只是沉在那里,似是静静待人遗忘一般。
所以独孤鹤那时拉住了他的手,略过了宁国公的话,只是略微执拗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窗外的晨光透过窗缝,照在小少年的瞳孔之上,显得他那双眸子很浅淡,宛若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像是玉浮现了一样,许久才开口,哑着嗓子说。
“白御卿,白十七。”
独孤鹤依稀记得那是个好天色,一如现在日光照耀着,晒得人皮肉发烫,照得他浑身发冷。
寸寸的冷意从独孤鹤五脏六腑渗出,他也不知白御卿现在有多冷,他的五脏六腑有多疼。
吐血了。
想必很疼吧。
手上的伤滴滴答答流着血,地面也滴滴落着血珠,独孤鹤只漠然垂眸瞧了一眼。
想必手上的疼,也不及十七卿此时五脏六腑的疼痛。
他突然只是觉得疲倦,指尖蜷缩了一下,无视了侍从小心翼翼递上来的金疮药,漠然垂眸瞧了一眼矗立着的太医们。
嗓音低哑平静,“……都滚吧。”
“今日的事,别说出来,别让别人知道——”独孤鹤轻声说,“世子长命百岁。”
五十七位太医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齐刷刷道。
“……世子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