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岁身体一僵,慢慢坐起来:“没事,我睡饱了。”
说来也奇怪,他一个人睡时经常做乱梦,一会儿梦见神花府一会儿梦见沈奉君,可挨着沈奉君就算睡山洞也安稳,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又把兜帽戴上,透过蒙蒙白雾去看林中情状,深吸了口气。
“天亮了,我们出发吧,”弃颅池四面环山,群山高大遮光,故而只有正午时才会明亮起来。
沈奉君在后头“嗯”了一声,宫无岁抱着拂尘等了半天,身后的人却一直没跟上来,一回头,沈奉君还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宫无岁以为他不舒服:“你怎么了?”
沈奉君面不改色:“……腿麻。”
他的右腿被宫无岁枕了一晚上,已经动不了了。
宫无岁:“……”
又过了两刻,天色比方才更亮了些,沈奉君僵住的右腿终于恢复行动,两人照着地图御剑避开死路,偶有几只魔物也被斩杀,很快就穿过密林,到达中心。
和外围的乌烟瘴气不同,真正的弃颅池只是一片眼状水域,池水清澈,呈深蓝色,此刻风平浪静,美不胜收。
宫无岁环顾一遍四周,不解:“这里就是弃颅池?冥谶呢?人呢?”
他们一路走来也没遇上任何人,现在到了中心也看不见人影,实在匪夷所思。
沈奉君在湖边绕了一圈,停在一片凌乱的脚印面前:“他们已经来过了。”
说完又捡起一片深紫的衣料,上面用金线绣着麒麟纹样,宫无岁也伸过头去:“是夜照门服。”
又道:“也是,我们在外围多耽搁了一日,其他门派肯定早早到达。”
可再一抬头,四周仍是空无一人,水面平静无波,除了这一方池水别无他物。
那冥谶大概就是在池子里了,宫无岁随手捡了块石头一扔,石头才飞上水面,就生生停下,“扑通”一声落进池里。
“嗯?”
这是什么道理?宫无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扔了一块石头,仍是停下坠进水中,“这池水古怪。”
恰此时,一只苍鹰从密林中穿出,振翅飞向高处,然而才飞到弃颅池水域之上,两只翅膀就抽搐起来,它急鸣一声,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旋,随即脱力一般直直坠入水中。
苍鹰被池水吞噬,不过顷刻,水面又恢复风平浪静。
宫无岁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忽听得“吼——”一声,浑厚的龙吟自水底传出,连地面都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密林之中忽地涌出十几道紫紫身形,都穿着夜照的门服,一见沈奉君和宫无岁就大叫起来:“拦下他们!”
他们自知不敌,不敢近身,只是设阵将人围拢起来:“动手!”
沈奉君刚拔了剑,十几道剑气就迎面劈来,宫无岁被沈奉君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沈奉君两剑就破了阵法,又将一人的手臂砍了下来,凶残得厉害,正打算帮一把,余光却瞥见左边不远处一闪而过的冷光,他下意识回头,右边也蹲了好急几人,正搭了弓箭,想都没想,将沈奉君迎面一扑,直直扑进水中。
下一刻,暴雨似的毒针迎面激射过来!
这些小人,就知道背后偷袭!他刚要支个结界抵挡,却感觉浑身经脉都被冻住似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使不出灵力,他咬了咬牙:“走!”
一进水域,他们就似那无助的苍鹰,飞快沉了下去,水底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见,连呼吸都不能,还有一股力气拽着他们不停往下。
宫无岁左肩麻麻的,连带着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好不容易才拽紧沈奉君的手,脚踝又被几双手拽住了。
这水底都是什么东西?
他挣扎着踹开那些手,往沈奉君那边游了游,下一刻又被卷住双腿和腰!
这次不是手,反而像蛇或者触手一类,宫无岁挣脱不开,头皮发麻,吐了两个泡泡就往下沉,沈奉君摸黑把他圈进怀里,挥剑将触手斩断,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水面。
不是吧,他堂堂稚君,才重生没多久,难道就要被淹死在这里?这也死得太冤了?
他又吐了两个泡泡,冷水却倒灌进他的肺里,他挣扎了一下,手脚却越来越软,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归西时,一双手艰难地探了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直到唇上就传来奇异的触感,他似有所觉,下一刻唇齿却被撬开。
他诧异地瞪大眼,后知后觉是沈奉君在给他渡气。
这个傻子,自己都快没气了还渡给别人!
他不乐意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出来,沈奉君铁了心要他多活一会儿。
他们就这样交缠着下沉,全无办法,宫无岁到后面也放弃挣扎了,他在心里想:“算了,好歹这次和沈奉君死一块,不孤单。”
他眨了眨眼,眼神也适应了水底的黑暗,准备慢慢等死,下一刻又弹起来,忍不住想:“他亲我,沈奉君居然亲我,还把我亲得这么没面子。”
又想:“反正死都要死了,不然我也亲回去,就当回本了。”
只有在被黑暗笼罩,又命悬一线的时候,那些刻意收敛的情绪才会被放大,这种破罐破摔的想法一冒头,很快就控制了身体,那些他再不犹豫,抬手揽住沈奉君的肩膀,报复似的吻了过去。
他吻得太凶,一下就把节奏给打乱了,他能察觉到沈奉君一瞬的僵硬,随即是更粗暴的反击。
看来沈奉君也气坏了……他在心里暗暗得意着,像得胜的将军,却丝毫未察觉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沉到了底下,周围已然天旋地转。
像是轻轻落到了镜子的背面,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池水悄无声息褪去,以至于他们明明恢复了呼吸,却仍在纠缠。
宫无岁按着沈奉君的肩膀,拿出一副欺男霸女的狂妄态度来:“敢占我的便宜,看我不亲死你。”
身下的人微微一僵,顿时不再动作,宫无岁却亲得火气上了头,故意在沈奉君唇上咬了个口子出来,他看着沈奉君起伏的胸膛和隐忍的神情,很有些心满意足地碰了碰沈奉君的唇,像只斗胜的公鸡:“怎么样,怕了没?”
沈奉君任他施为半天,才犹豫着开口:“宫然……”
宫无岁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登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