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则聿淡道:“霈忠。”
举目一望,湖面像揭了盖一般蒸腾。言子邑问靳则聿为什么犒赏会在这个御苑办,靳则聿告诉她因为这里原是准备做一个
水军训练基地,以备南下征讨尚未归顺之地,现如今做军中赛舟之用,是一个同军事相关的御苑,这让她产生了一丝好奇。言子邑站在船坞边上等船的时候,看了看这造的四四方方的一个大水池,平静得如同镜面一样的湖面,亭台楼阁散立在各处,怎么也想象不出哪块地方适合做水军训练。晒倒是晒得厉害,船坞这一头三檐的龙舟只一叶,载了一波人之后要等,宫中娘娘自然是先行的,众人只好拿了团扇在船坞这头等它折转回来。
这舟到湖心左侧孤悬水面的“水心殿”距离不远,只是离主台并不近,主台是一个十字形的大平台,南面是一座拱桥,通向湖心楼阁。
武将在台上,女眷从收贮龙舟的船坞出发,到湖中的水心殿上观景,各不相扰。
大哥的事正如靳则聿所说被搁置了,陛下也没有要求进一步深入调查,但人在校事处羁押,心里总觉得有一桩事,连日来,基本不是和二哥商榷,就是替言母递吃食,或是积极向上安抚大哥,人都是紧绷的,这舟外面看看繁复,里头的空间却被挤窄了,沿着河走不觉得什么,进了舟中却有一股浓烈的脂粉气味,舟中诸人似乎也都发觉了,开始讨论身上的香是京中哪一家香铺新上的香,添加了哪一味从异域远道而来的香料。言子邑看见舟侧有比画框要大一些的四四方方的镂空窗户,便走了过去。
舟在行,目也在行。
舟行一半,正对着水中通往南岸今日犒赏设平台的拱桥。
见一行人缓缓走过拱桥,夏日的天气,人虽远,却瞧的清晰。
打头的人步子不紧不慢,正行到桥中,停住步不走了。
后头的人也都悬停在桥面,桥上便像从中间劈分了两半,一半空荡荡,一半压满了人。
言子邑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头拚入人群之中,快步往前。
隔着这么远,她似乎能听到老秦小碎步随着桥面发出的咚咚声。
言子邑不由一笑。
她撑着手底下的木框,索性把臂膀撑在上面。
他像是被老秦喊住了。
故而不动。
邢昭身形出类拔萃,侧立在他后方。
他走到桥侧,一手扶着栏杆,垂着头。
像是一边观鱼,一边在听绕后而来的秦霈忠说着什么。
水面波光粼粼,杨柳绕堤栽种,相互间隔得遥远,似乎有意放任媚姿,
他拍了拍栏杆像是要抬步,却在这时——
朝这个舟的方向望过来。
舟大,人小。
舟内女眷谈论脂粉的声音都散轶在了空气里。
言子邑想要不要朝桥中招招手。
想象了一下这个举动太傻了,便作罢。
兴许望得见,兴许望不见。
她也有些放肆地探了半个身子出去。
也放任自己隔着老远望他。
舟行桥动,只一会儿便划过了。
下了舟,女眷三三两两聚着。
刚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的女眷社交圈子不甚宽广,有一只手从后头圈上来,挽过她的臂膀嘻嘻一笑。
她转眼看去,一段又细腻又纤长的脖颈,在日照之下和皮肤结合,明净滋润,似乎有绒绒的光感。
那姑娘故意转脸去看湖面,脚下半跃着步子,又转过头来,
“王妃姐姐。”
言子邑突然被人这么一挽,肢体反应没有跟上,估摸着自己的表现有点木楞。
邢右焉换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王妃姐姐,你不会认不得我了吧,我把王爷大哥哥当成亲哥,把你当成自己姐姐。”
“右焉妹妹……我……”
听她喊了她的名字,她立马转喜,她低着头思忖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把臂膀架开了些,
“想是王妃姐姐是不惯被人这么挽着,平日里应该都是姐姐挽着王爷,那这样,我身量高些,王妃姐姐你挽着我。”
言子邑正想着——
你“王爷大哥哥”估计更不喜欢被人挽着。
无暇细追她这个第六感的来源,邢右焉就把掌背撑在腰间,做出邀请的样子。
言子邑看着她摇摇头,这一瞬却有被注视的感觉,下意识地抬望了一眼。
见皇后娘娘远远地端立在亭子里,亭子里虽然是暗的,但似乎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
然后掩着袖子,同身边的一个太监像在交待着什么。
忙把眼睛闪回来,心里默念:
——不要@我,不要@我。
可惜今天的直觉异常精准,眼角余光见那个太监猫着身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