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执起一双象牙筷,开始一点一点地剔掉煎鱼里的鱼刺。
可是刺刚剔了几秒而已,十八岁的少年便将另一个盛着煎鱼的白瓷盘,“啪”地一声放在她的面前。
“我也要。”少年不服输地这样对她说。
女人被夹在一大一小两只猫猫之间,动弹不得。
她今天挽了长发,露出了雪白的后颈,端庄秀美的五官楚楚动人,玲珑有致的身子包裹在绣着彼岸花的胭脂色和服里。
从背影望过去,胭脂色的和服被夹在深色的教师制服与学生制服之间,惊人的体型差带来了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感。
“先帮我。”
“凭什麽?”
两只猫猫为了一条带刺的煎鱼,开始僵持不下。
“旦那,”春烟轻唤着二十八岁的男人,然后恳求般地小声说,“他还小,别伤害他。”
执着象牙筷的手悬在空中,筷子的尖头刚好落在两个瓷盘之间,男人不发话,她就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呵,”男人轻笑一声,然后说,“我只杀和我作对的烂橘子。”
听到他的话,春烟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的筷子落在十八岁的五条悟递过来的瓷盘上,却不料又听到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补充了一句。
“除了你。”
象牙筷的筷尖突然顿了一下。
几秒钟后,女人飞速挑拣完一盘煎鱼的骨刺,又将那个盘子放回十八岁的五条悟面前。
她继续沉默着,紧接着又去挑另一盘煎鱼的鱼刺。
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般,看起来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这气氛太诡异了,以至于十八岁的少年没有一丝吃饭的胃口,只顾着看身边的两个人。
就在春烟要将另一盘煎鱼放在二十八岁的五条悟面前时,十八岁的五条悟突然伸出了筷子,摁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他说你是烂橘子,”少年好奇地问她,“你不生气吗?”
他曾经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这样说过星野春烟,结果直接把她气得一边哭一遍痛骂他。
可是面前的女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在耐心地帮男人剔掉鱼肉中的每一根刺。
“我不会生旦那的气。”
她的话听起来没什麽感情波动,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很单纯的事实。
与十八岁的五条悟开玩笑时,那双灵动美丽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就像一潭冰封的池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真是够了,”十八岁的少年忍不了一点,“‘旦那’到底是什麽东西?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还有必要用这种称呼吗?”
他用激将法逼这个男人现身,是为了查清真相,而不是为了看这种戏码。
“小悟,”女人返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里充满了不忍的意味,“别这样说。”
她夹了一块牛肉,放在了少年面前的小食碟上,继续说:“吃饭吧。”
语气是卑微的,言辞是恳求的,态度是消极的。
她在求他不要计较这些事。
少年这一顿饭都吃得味如嚼蜡,除了那条鱼和那块牛肉,根本吃不出半点香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没有离开的意思,十八岁的五条悟在春烟的催促下住进了客房。
原本在本家里四处可见的佣人们,在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到访之后,就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无论是源春烟还是整个源家,仿佛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女人端着茶盘,盘上放着一杯抹茶甜水。
她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二十八岁的男人身边。
他问她:“有事瞒着我吗?”
春烟看了看他的表情,感觉不太高兴的样子,于是小心地端着茶盘,没有说话。
她不肯定也不否定,一副任人安排的乖顺态度。
“明明敢擅自封印我的学生,现在胆子小到不敢说话了?”男人戳破了她的伪装。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似乎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男人索性直接把底牌掀了。
“你和他做过了。”
“……唉?”
听到这句话,春烟的心跳瞬间就被吓得停了一拍。
她的手一松,“咚——”地一声,茶盘就摔在了回廊的地板上,摔裂的陶瓷碎片和绿色的糖水掺杂着形成了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