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珉不语,想起她方才说话的模样,眼眸中的璀璨星河,皆是因一老妇人。
是那老妇人,叫她在举目无亲的江都,感受到了亲情,这是定国公府的人从未给过她的。
她唤那老妇人甚为亲密,阿婆。
“用膳吧!”
姜秋姝侧目,看着桌上的食物。
这三日,大都是裴珉喂她的,然后便又将她困在屋子里,讲着以往从不会讲的情话。
她给他下了药迷晕了,如今他便还回来了。
裴珉或许都未意识到,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
屋子里没有燃起熏香,姜秋姝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等看着窗边瓶中插着的花,空气中是清新的味道,她才察觉到。
他当真也没了往日的规矩,由着她在床上用膳,她只是有些惊讶。
裴珉起身,用勺子喂到了姜秋姝嘴里,然后小心的擦掉她嘴角的脏污。
姜秋姝余光落到了他腰间,竟然挂着个旧了的,又极其丑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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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府,宋执书伺候完宋太夫人喝完药,瞧她精神好,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宋太夫人声音都微弱了许多,“日后与阿满好好过。”
宋执书看着阿婆一脸灰白,脸上手上布满了皱纹,呼吸微弱,却强硬的靠在床栏上,又怕他看出,装作平常的模样。
宋执书点头,“阿婆放心。”
只是心里的痛,只有他晓得,明日便是成婚的日子,该如何瞒过阿婆?他真怕阿婆撑不过去。
他等宋太夫人睡下了,才回了房间。
明日她是不会来了,那人…宋执书眉宇间闪过恨意,是他权势不够,不能保全了她,如今连人也寻不到,也不晓得她是否安全!
随着天逐渐暗了下去,姜秋姝始终被裴珉困在房间里,她心里异常着急,当裴珉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只有厌烦与恶心。
“裴珉,若是宋太夫人真的出了事儿,我会恨你一辈子,绝不会原谅!”
裴珉看着她失望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没有开口。
让他眼睁睁的瞧见她与旁人成婚,便是要在他心里剜一道口子。
“你只是看重你自己,将我变成你满意的妻子。服用避子药,明明晓得我想要孩子,却将我当猴儿耍,未曾向我言明。便是和郑六娘的事儿,也从不与我说明白了。”姜秋姝推开了他想要揽住她的手。
“何曾为我想过?那是我在江都两年,对我最好之人,我在定国公府时,世家人高傲,长辈端着姿态,瞧不上我,嫁与你,我从未得到过长辈的关怀!”
“我亦没有!”得到长辈关怀,裴珉抿着唇,想要将自己也撕碎了告诉她,姜秋姝打断了他的声音。
“瞧瞧,你还是只看重自己,”他亦没有,可那些,现如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秋姝没说话,坐在了绣凳上,瞧着窗子外面透过来的光亮,目光又落到了房间里,还未撤出去的膳食上。
她总要出去的。
她用力一推,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在裴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捡起地面上最尖细的一块儿。
“你要做什么?”裴珉惊慌起来,“莫做傻事儿!”
姜秋姝将碎块比在自己脖颈上,唇角扯了抹笑,在靠近裴珉时,想要将碎片夺过去时,迅速反手压在了裴珉的喉咙上。
她怎会是那般傻的人?用自己的命来威胁别人!
碎块儿划破了皮肉,流了点儿血,裴珉先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对他,可见她神色不改,眸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姜秋姝。
“外边儿,你的人不少吧!”她问道。
裴珉还是没有说话,姜秋姝将他推着出了房间。
果然外边儿的侍卫察觉到异样,立刻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我走,不然!”姜秋姝手往前近了几分,只注视着前面的侍卫,防备着出其不意的手段,没注意到裴珉脖颈的血痕更多了。
姜秋姝叫他们给她准备了马,那些侍卫依旧等候着裴珉的命令,裴珉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
正好这时,李明澈站了出来,看着裴珉越发沉寂的目光,朝着身侧侍卫吼道:“按她说的做!”
等她上了马,才彻底放开了裴珉,行了段路,也并没有人追过来,她松了口气。
姜秋姝拉着缰绳,奋力的挥着马鞭,眸光往下时,才发现了拇指和食指上的血迹,黏腻的感觉,叫她忍不住擦了擦,可那血迹越擦,晕染了越多。
她才想起方才,她根本就没有对裴珉手软,碎瓷片扎入了他的血肉,他无话,只是看着她,眼眸里全是不可思议。
姜秋姝眸光清冷,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与裴珉不成仇敌,便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李明澈看着裴珉脖颈处,血越来越多,他连忙拿出手帕替他包好,又叫人去请大夫。
若是再扎进去点儿,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李明澈没想到姜娘子竟然会这般的心狠。
“你…还是回洛阳吧!”李明澈从侍卫那里拿了止血的药,想要先给裴珉上了。
怕大夫还没来,裴珉便流血而亡了。
裴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眸光里阴冷又带着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