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花楼(梁容)打脸谁不会啊,他梁彦好……
还是听不懂。他非但听不懂,甚至没想过要找赵野来转述一遍。在他眼里,有些事情朦朦胧胧的就很好,特别是和女人相关的,不需要弄得太明白。
所以他舒展了眉宇,将她那张因为说胡语、嘴型变得有些陌生的唇仔细打量了几眼后,便不犹豫地把注意力放去其他事情上,颇感欣喜与欣慰地说,“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同我说胡语。”
他会记得呼衍容吉和赵野在一块儿时,他们常要说的,他听不懂的窃窃私语,要把自己排除在外。可是现在呢,她居然想和自己说胡语了。有被哄到,有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变得更重要了,所以傻笑。
“今日是中平六年九月初八,时辰是午时三刻。”梁彦好说的时候看了眼湛蓝的天空,确定道,“我可不能忘。”
算了。女人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由他去了,不清不楚地随便笑了两声,彻底放弃和他沟通。
这样就很好。
没有被人曲解的言语,没有说不明白从而萌生误会的言辞,只有两双能看透人世的眼睛,在寂寞宁静处交汇。
【我听不懂你,但能看懂你。】
“啊。”她如无意外地再次做回那哑姑娘,装聋作哑地点头,而后伸出手不紧不慢跟上男人的步伐,与他手拉着手漫步在陈仓的坊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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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游玩跟着谁最舒服,那必然是跟着最会玩的那个。这偌大的陈仓,光是坊市就有大的东西南北四个,八个另增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角的小市。像是有人去了一趟洛阳、把洛阳城的样貌按照差不多的比例重新建出来似的,梁彦好钻进横平竖直的巷落里,便仿佛一夜回到了大司徒府,那模样与神情,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啊。”呼衍容吉晃了晃他的手,要他走慢点,沿街那么多的铺子,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两眼。
可他只爽朗地笑,右手捏紧了女人的手,答,“铺子什么时候来看都没差,今日看不如明日看。到时街上还有游街的队伍,热闹非凡。但花楼明日不开。嗯,倒也不是不开,只是哪有人在重阳佳节不想着同亲朋团聚而一心想着上花楼的。我想带你去看看,你们匈奴草原上肯定没有的。”
花楼,顾名思义,就是男人(女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这梁彦好是风流还是不风流。你说他乖顺吧,唱戏的、听曲的、卖艺的,他倒是一个也不差;你说他浪荡吧,偏偏是上花楼,不想着叫赵野、关逸,反兴致勃勃地把她引来。这同自-杀有什么区别。
陈仓是附近几百里最大的重县,这花楼自然也是非同凡响的,就坐落在陈仓县最宽的那条香室街上,雅名平康院。
呼衍容吉走过最后那个拐口便一眼看见那间用红色绸带额外装饰的高楼。它与别间有天壤之别,是高调而阔气的,光是大门门幅,便有三丈七,设主门一道,偏门两道。
能用上“院”的,在汉时都是一等一的妓院,门口向来不要女人站街揽客,反请能辨人识物的小厮迎客。以上宾走主、中下走偏为原则,宾客进出,井然有序。
她从没见过这样气派的地方。她们草原上都是一个又一个独立扎营的毡帐,部族大小只看毡帐的数目与旁边圈养的马匹与羊、牛群。就是要买东西,也是只在暴风平息的时候往外摆上一些。别提那些铺子上摆着的各色花伞、各色胭脂、各色绸缎,别提映入眼帘的车水马龙,别提站在阶梯上专门出院迎客的,身着华服的鸨母。
“啊。”呼衍容吉停了脚,在离平康院还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停下,不自信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要他回头,而后指指自己,再指指那门,问自己能不能进去。
“肯定让你进去。”梁彦好把别在腰上的钱袋取下来,拿到她面前晃了晃,得意道,“我有的就是钱。”
这话说的,好阔气,好霸道,霎时就把她逗笑了。呼衍容吉看着他手里忽大忽小、忽轻忽重,什么都能从里面拿出来的百宝囊,爽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而后光明正大地拿起他的手,合握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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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们与那些提前打过招呼、乘车驾马而来的宾客不同,看起来普通,与偶尔经过的那些路人没多少差别。
可眼尖的小厮注意到了梁彦好手中拿着的钱囊。那是用蜀锦织成的,上面还装饰以各色宝石,而束口的扎带,由断面的纹路成色可知,为极其珍贵的鹿皮。能用此钱囊者,非富即贵。
“请问公子,两位今日可有邀约?”身着青绿色长袍的小厮走到他们面前,毕恭毕敬地轻声询问,面带笑容,神情和煦。而方才才驾车赶到的颜康(颜升的爹,颜二公子)被这小厮放在一边,冷落了。
梁彦好明人不说暗话,将此前从钱囊中取出的一粒金放进了小厮的手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与这位女君想要一同进这平康院看看。你也不用跟他鸨母说了,随便给我们带一处视野还不错、能听曲赏舞的位置便可,若是今日照料好了,等会儿的赏赐不会比这少。”
东汉初,王莽下令禁止市面上流通金,并上缴了大部分。此时能拿到金的,除了边关地区外,就是宫里宫外的王公贵族。
那小厮看到金子,两只眼睛都亮了,不敢怠慢,将那粒金藏进袖中,笑着给他们领路,道,“公子请跟我来。”
当然是正门,梁彦好从不走偏门,大大方方、从从容容,牵着呼衍容吉越过比脚踝还要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颜康不认得蜀锦,毕竟蜀锦唯有宫中常见,乃御赐之物。他也不识得宝石。梁彦好虽富贵,但不常用人人都能认出来的红蓝宝石,而是浅紫浅绿淡黄。颜康只当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的是金石,铁或者铜,以次充好撑面子用的。那就更别提鹿皮了,颜康也许都不知道山中有此野兽,孤陋寡闻。
他只看见这位看起来衣着轻浮的,头上簪了根绿毛的男子领了位顶级美人进去。他一眼就看中了梁彦好的女人。
“他奶奶的,那小厮是不是眼瞎,我这么大辆马车看不见,偏偏去迎那家伙。”颜康靠在车窗上恶声骂道,骂这群人不长眼,不知道他陈仓的小霸王来了。
他身边跟的狗自然也不长眼,听见这话,笑着谄媚附和,“那小厮眼睛往地上瞧的,自然不知道咱们的尊贵。再说那小子,身上的衣服都瞧不出来是个什么做工,色淡且无花色,可穷酸,指不定是来卖人的。我可听说,这鸨母近来买了位顶好看的异域美人,说是从西域来的,能唱胡歌,能跳胡舞。说不定就是刚进去的这位女子。”
颜康自然也是位离不开女色的主儿,家中美人就养了十七八,大大小小,从十四五到三四十,无论是青涩还是成熟的,样样都有一份。这偏偏嘛,偏偏就是没有出身异域的女娘。今日正是奔着这西域美人来的,所以一下就上钩了,邪笑道,“看我今个儿怎么拿下她,指定要与她夜夜笙歌。”
笑。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事情很戏剧性。
说回梁彦好他们。其实梁彦好一般不太会见到谁都炫耀自己的财力和势力,比如他上花楼只坐大堂,和那些个没钱的坐一块儿,喝最普通的花酒,点还算美味的菜肴。
今个儿也是。小厮来问是要女倌儿来陪还是男倌儿来陪,他只摆摆手,让人把台上的曲目换了,改成他喜欢的《有所思》与《上邪》。总之不能是太淫-秽的。给女君听不合适。
花楼里雅和俗就在这事儿上体现,有些太低俗的曲目,台上的女娘是要脱衣裳的。毕竟专供女君观看的都在另一处地方。他才不会给呼衍容吉招男妓来,他还没疯。
正是一人一杯酒,吃好酒品好菜的时候,跑堂的忽然给他们上了许多要多贵就
有多贵的花酒,坛口还传来格外清甜的芳香。
那香味太独特了,男人一闻便知,这不是寻常的花酒。
梁彦好看着陆陆续续摆上桌,摆不上都放在脚边的三十坛。心想,这些按理来说是客人点女倌用的,应往台上送,而不是送到他的桌上来。所以他按住了跑堂的手,抬头问,“这是谁送来的?什么意思?”
那跑堂的也就是个传话,面色一赧,有些不得已地回首指了指二楼包厢里坐没坐相、半倚靠在栏杆上欣赏呼衍容吉美貌的颜康,答,“颜二公子送的,说想请桌上姑娘上二楼坐坐。”
听完这话,梁彦好没忍住,失笑,反问,“你们这儿是允许客人作陪的么?”
跑堂的不敢乱说话,毕竟他人微言轻,哪里敢忤逆金主的意思。可花楼里这种事也不少见,没几个人带女人喝花酒,也没几个带着女人来不进包房,而花楼向来用钱说话,不讲其他,二楼的客人比大堂尊贵,于是他腆着脸继续答,“颜二公子想送,小的没办法,至于女公子答不答应,也不是我们当能做主的。不然,就当他给公子送酒了。”
呼衍容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