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掌掴子不教,父之过
关逸和梁彦好就像是来串门的一样。一个还算认真地盯着那把剑,一个抬头望着赵野最后消失的那个屋檐,不着急也不慌张。
哪怕这会儿给二三十个部曲围住,公子哥也是悠哉悠哉的,问,“我们来找人,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谁见到了?说真话的本公子有赏。”他说完,真从口袋里掏了一把五铢钱出来,往地上一撒。
“你那袋子怎么什么都有?分明巴掌大,结果总是能左掏一把右掏一把。”关逸亲眼看着这些人对视了两眼以后争先恐后地趴到地上去捡,心道这公子哥又不把人当人看了,得,谁叫他有这个本事。
梁彦好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没忍住,又往地上撒了一把,笑道,“以备不时之需,出门在外哪里能不带钱。”
终于有愿意开口的了,其中一名才从颜二那边过来的上前与他说,“我看到有人把他带去颜二公子那边了,那边正求人治病呢,准是那里。”
得来全不费工夫。
梁彦好笑着往对方手里塞了颗小指头大了珠子,又说,“谁这会儿能领我过去,本公子还有赏。”
“这……这不妥,外人进宅子一律要通传,再快来回也要一炷香,咱们做小的可不能先斩后奏。”站在另一边的部曲摇着头答,“且家主已经歇下了,还请公子明日再来。”
梁彦好抬头看了看天,发觉天色确实昏了不少。但他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回去,又问,“谁能领我进去,重赏。”
旁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从丞相府里带出了多少宝物,能叫他这样挥霍,就是随手拿出来的宝珠,也是这些田庄里的财主没见过的稀世珍宝。
“咳咳。”关逸轻轻咳嗽了下,提醒道,“你悠着点吧,晚些章娘子算账算不准了,又要你默写账本。”
公子哥不甚在乎,他转着眼珠子瞥了关逸一眼,轻声道,“我只让她管现钱,那些数还占不到我带出来的十一,反正后面能赚的,这会儿花点就当多投点本。”
而后高声喊,“我再说一遍,谁能领我过去,重赏!”
有一点,梁彦好与赵野挺像,都不爱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要走就得走正门、大门,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像把下人们打一顿拿去要挟家主的活,是不屑干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方才说话的那位果断走上前了,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宝珠,低头塞进嘴里用后槽牙狠狠地咬了下,硌得牙口生疼,信这东西是个宝贝,而后开口问,“公子是要见家主,还是要见颜二公子?”
“我方才说的那个老头在哪里,你就带我去哪里。”梁彦好不在乎今日是否会得罪主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好,两位公子请随我来。”部曲伸了手,领着他们往内院去。
——
颜康屋内,颜升方才所说的一番话震惊众人,谁也没想到他尚未长成,就敢把心里话放到明面上来说,真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可颜康今日是栽了,栽了个彻底。他哪里不知道巴子切了再接上或是重新长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小,外面站着那么些个医工,哪个不是要他想开点干脆放弃算了。他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倔强着,不肯放弃。
“来人,把那小子给我抓起来,关进柴房里去,饿他个三天三夜。强抢民女他还有理了!”颜二恶狠狠地盯着站在边上面面相觑的小厮,威胁道,“你们要是敢现在巴结他,那我现在就把你们都杀了。”
“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便是这回事了。
小厮哪敢当着面站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当着面摊牌的,于是纷纷走上前劝颜升,让他退一步,先避避风头,等这事尘埃落定了,巴子真接不上来,家主改了继承人再来嚣张。
酒兴言在一旁看戏,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事不对劲,开口追问,“你们到底放不放人?”
颜康靠坐在床头上,没立刻答应他,眼神闪躲,言语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老先生,咱们先看病吧,只要病治好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怂啊,巴子没了,就连自家亲儿都不敢招惹,生怕颜升嘴里说的事情终会实现。
酒兴言没说话,坐在原地等,看谁先熬不过谁。原本医者不请自来便是大忌,还要为了一口承诺做那没面儿的事情,可笑至极。
正是两方较量之际,梁彦好来了。
他是真真贵公子,不是颜升这种看起来有身份实际上都是虚张声势的,办事的行径自然比颜升的声势还要浩大,还未进门就带着几分落井下石、隔岸观火的架子,“哟~这就是你们颜二公子的院子?还没我家半个后花园大,难怪戾气这么重,为人又无赖,原来是从源头上就差人一等啊。”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偏偏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听见他的刻意奚落,看见他被一群部曲簇拥着走了进来,一时间都分不清谁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颜康也听见了,觉得这声音耳熟,可偏偏记不起来是谁,眼神颇有些茫然。
还是酒兴言提醒了一嘴,“他你都想不起来?把你东西切了的那个。”
这不说明白还好,一说明白,颜康的情绪就开始崩溃了,先是坐在床上大骂,骂梁彦好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诅咒他以后要是生了儿子没鸡。巴,说他命短,威胁要把他抓起来送官府里蹲大狱去。
可进了门的梁彦好只当这是犬吠,汪汪汪的,吵得耳朵难受。
“别当我没给你脸,不然我这会儿就去把那小的鸡。巴一块儿剁了,送你们家一个断子绝孙。”梁彦好在某种程度上承袭了汉末时期洛阳权贵之间时兴的暴虐,“老酒,章娘子姓赵的已经去找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事情多半是成了,你自己看这人要不要治,想治咱们明儿再来,不想治,这会儿就直接走吧,别废口舌。”
医者听见章絮已经安全了,胸中松了一口气,道,“治,我都已经夸下海口了,怎么能不治,这根我肯定给他养回来。”
他们可比颜家有道义多了,吹出去的牛,个个都要捡回来。
“那成,你看你的病,我教训该教训的人。”梁彦好掀开帷幔大步走了进来,完全不顾躺在床上的是个虚弱的病
患,摆摆脑袋让关逸走上去,掌嘴。
只见关逸点了头,掀开帘子一把抓起了颜康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而后抬起右手往上脸上打去。
梁彦好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他的罪状,“子不教,父之过。那小孩儿干的事情,我就全当是你干的,你到时候怎么教训自家儿子,我管不着,但你他爹,我这巴掌自然要打在你的脸上。关逸,掌十,这会儿就打。”
顿时间屋内传来巨大的掌掴声。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动用私刑,可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最多算个民事纠纷,就算告到官老爷那里,也就是要他赔几个钱。他梁彦好最不缺的就是钱。
“啪啪啪——”声声不断。
十掌结束,梁彦好接着说,“骂谁都行,诅咒我生不出儿子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但你不能骂我娘,除非你是从你爹屁。股眼里生出来的。掌五十。”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变冷了,没什么感情,两只眼睛盯着颜康,好像能把他盯穿。
酒兴言这回不当老好人了,冷眼观之。
打完这六十巴掌,颜康的脸上全是血肿。果然这男人的力气就是大,打得声音响不说,看起来还吓人。
“还有什么要说的?”梁彦好扭头问医者,“我和他的恩怨就剩这些了。”
酒兴言补充道,“借机谋害亲父,不仁不孝不义,掌一百。但等我把他的伤养好了再打,不然半天治不好拖慢我们脚程。”
这样也好。梁彦好打了下响指,让关逸放人。关逸松了手,把颜二重新丢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