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过来说,容吉来找你了,就在西北门外等着。”赵野有些过意不去,确实是疏忽了。
偏偏梁彦好这会儿已经喝大了,脑子也晕乎,走路还带飘呢,想着从这里走到西北门,半路就得开始吐,黑着脸与他说,“……我他妈喝大了怎么见容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近来总和我闹别扭。也不知道哪里惹她了,回回与我说生分的话。我喝完酒又他妈嘴贱,万一说错话了咋办,你帮我把人哄回来啊?不成不成,你去,你就和她交代咱们的近况,我等明日酒醒,再抽个空回去见她。”
“这怎么成?人家指名道姓是来寻你的,我去是个怎么回事。再说我娘子那边要歇息了,还得等我回去换她。”赵野才不肯掺和他俩的感情问题,最后下了一剂猛料,“来
人说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谁知道是不是在家受了什么委屈。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你让我去,你脑子犯病是吧。”
“哭了?”公子哥眨了下眼,撇下他二话没说就往西北门去了。
第154章定情(梁容)他们终于决定要在一起了……
哭了。好像一直在哭。梁遂和梁从也不知道今日娘亲为何难受至此,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腿边,跟着她在冷风中等。
金城也是有宵禁的,还剩一炷香。按理来说,这会儿她就得往回走了,不然不能在宵禁前到家。等到门户一关,无处可去,她就会被夜里执勤的侍从抓起来,往牢狱里关一夜。这也是此前她不轻易出门的原因,金城她不熟悉,没人领着又不会说汉话,一旦走失,也许再也回不来。
可今日任凭看门的怎么劝,她都学着梁彦好的模样,不闻不问,诚心实意地等他。
“你这丫头,我都和你说了,咱们府上过了酉时便不让外人出入了,非要我赶你是不是。”守门的拿她没办法,是干脆把门都关了一半,摆着手要她沿着道往回。哪知道就那么一条缝隙,她也要堵着。
“伯伯,我娘亲听不懂你说的话。”梁遂拉着呼衍容吉的衣角,奶乎乎地解释,“等会儿阿爹来了,让我阿爹和你解释,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是想阿爹了。”
小孩子的话语倒让看门的有些过意不去了,没办法又得把门拉开,伸手指了指墙根,跟小的说,“让你娘到里面来等,总站着门口掉眼泪给别人看见了不好,再说,外面的风也大。”
梁遂弯腰答了谢,拉起女人的手迈过门槛往里走。又学小草的模样,抱着手臂靠着墙往地下一蹲,告诉她眼下得做什么。容吉原本在伤神,见孩子的可爱举动,破涕为笑,也蹲下身,听他们兄弟俩叽叽喳喳地说话。
三个人靠着墙根等,等了好久,等到外面的梆子声都走了好远,快听不见了,才终于把梁彦好等来。
他不但没能醒酒,见冷风一吹,酒劲更浓,晕得更难受了,走两步刚拐过弯就一个脑袋扎在了墙上,疼得那是一个呲牙咧嘴没面子。
“Тэрэнэг。”(那傻子。)呼衍容吉见到他眼睛就长在他身上了,眼睛又红又殷切,回身与门人比划,他就是我男人,让我进府吧。
门人却以为她指错了,摆摆手答,“他娘子我们都认识,肯定不是他,你们再等等。”
她居然能猜到对方说了什么,明明一个字都看不懂。‘不是。’女人认真地摇头,坚持,‘就是他,他就是我男人,不会错的。’
“你这丫头,可不能看见一个男人就乱咬,他们夫妻俩感情很好的,孩子刚生没几日……”门人还没说完,梁彦好便扶着墙过来领人。
他先是抬头看了女人一眼,确认自己没认错,再把视线收回去,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往门人手里塞了一串五铢钱。
“梁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门人接过钱,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传出去不太好听吧。”
“家里情况特殊,还请您当什么都没看见,她——我等天亮后就送回去,肯定不给您添麻烦。”梁彦好忍着酒气答话,还算有礼貌,“她先于我娘子就跟我了的,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过来找我。”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早说。”对方将钱收进怀里,扭头一看,得,来人是个哑巴,连忙改口,“我瞧这姑娘一句话都不会说……是误会就好,你们赶快沿着小路回去吧,少给几个人看见,到时候来得麻烦也少些。他们有些讲话难听。”
“多谢提醒,麻烦您了,早些回去歇息吧。”他把人打发了,这才转过来牵她的手,“等了很久么?手怎么这么凉。”下意识问。
说完没等到她的回答,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改成手语,‘在门外等了很久么?手很凉。’
她想说话,她的嘴唇动了动,但她又忍了忍,低下头,默默地把想说的情话转变成他能看懂的手势语言,‘就今日一日,能不能别装看不懂我的意思,我求你了。’
又是这么严肃的神情。
他只看了一眼,就开始止不住地眨眼,视线往边上闪躲。真不想从她那里听那些话,‘就今日一日,你能别说我不想听的话么?我喝酒了,脾气急,不高兴了鬼知道会发什么疯。’
她红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梁彦好看见首肯,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不再如临大敌。‘正好,有什么回去再说吧,冷,我头晕,吹不了风。’
他身上的酒气正浓,明明隔了半步的距离,却能清楚地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像被酒水泡过一样,她从没见过梁彦好喝成这样,好像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眼神深邃而犀利的,偶尔又会失神,不知道看向何方。
‘每天都喝么?’容吉遇见他后,世界变得很小,小到只知道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实在不认识他在外人面前的模样。他又变了很多,和初见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姿态全然不同。
‘……怎么可能。’他腹中正烧得滚烫,今日还没吃东西垫肚子,一想是回去吐完就要开始烧的,哪知道她会来,‘他们看我新来的,没事瞎灌我。’
‘难不难受?住的地方有地方能煮东西么?我等会儿给你煮一碗醒酒的。’她确认男人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了,再把想说的一句一句比给他看,‘你不在家,我很想你。’
‘什么?’他的眉头一松又一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喊住了她,要求道,‘你说慢点,我眼花。’
他甚至抓住了她的手腕,要她把
刚才比的那些再重复一遍。
容吉心里一惊又一热,看向他的眼眸里逐渐湿润起来,再腆着脸皮又重复了一遍,‘难受么?’
‘不是这个,往下说。’他话都比不完,心急地催她继续说。
‘我给你煮一碗……’她不知道在欲盖弥彰什么,直到看见男人眼里的笑意,才老实地把他想看的又说了一遍,‘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第三遍。
‘我很想你。’第四遍。
准备给他比划第五遍的时候,容吉胸口浓重的思念突然垮塌,彻底压了上来,眼泪毫无道理地掉了出来。
他见女人哭得这样伤心,神色骤变,顿时酒醒了大半,忍不住臆测恶劣的事情,又担心她不肯说。她就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个性。于是果断转头,去问在她脚边的两个小的,“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上门欺负她了么?”
梁遂梁从互看了眼,不知道阿爹为何这样问,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和阿娘一直乖乖地待在家里。”
“那她怎么会哭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孩子们的嘴里问出什么,至少他不敢相信是自己把她弄得这样伤心。
哥哥帮容吉跟他说,“娘亲想阿爹了。院子那扇合不拢的门一被风吹响她就要跑出去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有时候半夜还会偷偷掉眼泪,我们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是这个理由,怎么可能是这个理由。他咽了咽口水,无话可说。
他们几乎不说情话,那是拿来调情的东西,打闹的时候半真心半假意的,谁也不会当真,拿出来应付一时情欲的,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