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子。既然是你娘
子。你不知道好好管教,还让她出来抛头露面的,怎么敢怪我们动歪心思。“羊秦从第一眼起就看不惯赵野,好像与生俱来的抵触与抗拒,仰着头与他说,“人都是你的,看几眼看不得,你也真是小气。”
赵野还没听完,就走上来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子,气得更甚,“你怎么敢这样羞辱她。”
他没接话,只看着糙汉,不明所以地低笑。
“说话!”糙汉不知道他带着什么心思,可这表情就不像是有分寸的,心里一急,把他往前一拽,将他的衣襟抓得很紧,甚至把他的脖子勒红。
他才懒得说。羊秦低眉看了眼赵野发红的右手,不紧不慢地抬手拍拍,要他放开。
“亏我今日去给你们打那么些猎物回来,你真是狼心狗肺。”赵野被逼得没办法,他死不承认,总不能真把他打一顿,只要猛推了一把,把他松开。
“哼。”羊秦轻笑了两声,不屑地说,“我们弟兄这一路辛苦,受伤生病都不敢说。你们倒是好,跑这儿来甜蜜。”
他说完,又偏了偏眼神往他们的帐子那边看,不知不觉又记起方才听见的从女人嘴里吐出的轻喊,暗了暗眸子,有意恶心赵野,顶了顶右腮,问,“爽么?这可不是让你们爽的地方,既然这么闲,那可把她看紧了。”
羊秦说完便转身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第165章血毒治病救人,医者仁心
酒兴言的帐外围了一堆男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把已经睡下的都闹了起来。
领队进去问情况,梁彦好站在门口听,一向事不关己的关逸也出来了,远远瞧见她,举起长剑给她引路。
她来得匆忙,边走还在边挽长发,好容易从挂在腰上的皮包里摸出来一根木棍,能将长发缠住,才发现小衣也没穿。也不知道给那男人藏到哪里去了。真是,她面色又红又白,踮脚在公子哥耳边嘱托了声,让容吉帮她取件披风来。
“酒大夫,我来了。”章絮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一进帐子,便闻到了一股恶臭,禁不住皱起了眉,连忙接过老酒递来的面纱,将口鼻捂住。
“这病不好治,丫头你做好心理准备。”老酒都没抬眼看她,一手拿着小刀,不停地拨弄那个溃烂得不成形状的伤口,“不知道他碰了什么,伤口这么深,里面都黑了,眼下高热不退……我得先把小腿截了,看能不能把命保下来。”
截腿。章絮没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么棘手的情况,满脸震惊,双眼盯着破溃看,心想这不过是一处破损。
领队的反应比她更大,一向温和的男人甚至抓上了腰间的佩刀,瞪圆了双目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他拖得太久了,毒已深入骨髓。”酒兴言抓起那人的手腕,翻过来给他们看,“手心发黑,手背至整个臂膀都生了红疹,再拖半日,邪毒便要攻心。”
“不可能!”领队斩钉截铁,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只发黑发红的手臂,握在手心里揉了揉,还温热的,“怎么可能,只是破了道口子,撒一点金疮药就能好的,你,你这个庸医,视人命如草芥!”
酒兴言不是没听过这种话,反而常听,越走到没什么素质的地方听得越多。军中更甚,这些没教养的男人最喜欢羞辱医者。
酒兴言手一松,冷哼一声,强调,“不治可以,等人死了,别说我冷眼旁观便可,我不缺患者。”
老酒还是那个硬脾气,不开心了,把身上的外衣一脱,便摆手要他们赶紧离开,别打扰他休息。
领队见状,更生气了,几步上前拽住酒兴言的领子,问,“伤患都摆在你面前了,你居然敢见死不救,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话都给他说完了,酒兴言真是无奈,仰头看着领队说,“那你不想截也成,我肯定是治不了了,不如让我徒弟来,她是女子,肯定不用这么血腥的手段。”
“女子?”领队闻言,转头看到她,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更不可信了,斥责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赤脚女人,给她治,我弟兄的命才是玩完了呢。”
“你别欺人太甚。”章絮在边上听了这么久,想着一切以患者为大,不与领队计较,可眼见着他说话越来越难听,便不能再忍了,快步走上前把酒兴言从他的手中扯下来,硬气道,“不信就带着你的弟兄走!信就闭上你的狗嘴给我滚出去。医者仁心,岂是你能妄议的。若他不幸病死了,也一定是死于你这个领队照顾不周、领导不力!”
领队没想到她这么牙尖嘴利,神色一变便抬手找她的麻烦。
章絮仰起头,眼看着那只大掌要落下,外间忽然有人闯进来,拦住了领队的怒火。
“老大,他是早病了,前两日还和我说过,我寻思着看起来没什么大毛病,还就两日到武威。便没管。”羊秦把她往后一拉,替她受了这巴掌。
那巴掌力气多大,打得羊秦嘴角立刻冒出了血花。
梁彦好来得更晚一步,他没武功,反应不如羊秦快,只挤了进来,把她护在身后。
“你是说真的?!”领队盯着羊秦,想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敢瞒而不报,便气得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
羊秦跌了脸面,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与领队禀报,“是,不关他们的事。当下要紧的是赶紧让人医治,咱们身处荒郊野外的,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领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说,“出去自个儿领罚,这几日心思不知道到去哪儿了。”又回身拉开帘子对外面的吼,“队副二十棍,他妈的要是被我发现少了一棍,掌刑的就给我领一百去。”
队副领了罚,看了她一眼,扭头出去了。
而后领队的眼睛落到章絮身上,指着她,问,“你,告诉我,是不是能不截肢?”
她才来,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被架在火上烤,紧张地频繁吞咽口水,不敢答,躲在公子哥身后。
“说话!我就讨厌女人那扭扭捏捏的性格,成不成一句话的事情。”领队见她沉默,原本消下去的火又冒出来了点,看她的眼神里净是凶恶。
“我不会截肢。”她不堪重负,在那种极具压迫力的注视下,很快便投降认输,最后转开脑袋,悻悻地回答,“若我来治,我不会给他截肢。”
哪怕酒兴言和她说了,她也不会这么治。因为这类大操作,医者根本不教她,一是她才经初产,体力不够,二是场面太血腥,断手断脚的,她没那个胆。
“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若您非要药到病除,那您还是现在就放弃,连夜领着他上武威去吧。”章絮既然选择跟着酒兴言学医,自然不是冷血之流,等心跳逐渐平息,定了心神,才从公子哥身后走出来,接下这桩病案。
领队还想说什么话威胁她,却被梁彦好出言挡下。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羊秦所说不虚,要么继续等死,要么先让她看看。于是领队愤哼了几声声,暂且应下,而后夺门而出,把屋外面看热闹的全遣散了,还这里一片安宁。
“酒大夫……”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忽然后怕,想自己学医不精,也许不能胜任。
可老酒已经决心不管了,方才说话的功夫将预备用的刀具收了个干净,再要说,乃局外人,“医者医术再高明也有治不好的人。丫头,救不活才是寻常,救好才是侥幸。今日便带着这话去试试看吧,输了也无妨,我们不怕与他们分道扬镳。”
说完,大家便回去歇息了,把伤者与她留在一处。
这是她第一回真正意义上的治病救人,此前都只做些打打下手的活儿,清理血污腐肉,换药清疮,取药煎药。
看着此人发黑的掌心与浑身的红疹,还有流脓的脚踝,她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治起。而这时,外间又忽然响起击打声,那是沉重的木棍击打在羊秦臀上的声音,只有头两声是清脆的,而后愈渐粘稠,好似血与肉已经被揉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