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呐,救命呐——”厚重的包铜木门砰砰作响,半天却没人回应。
回头看一眼,镇民们大都垂头丧气,人群中传来隐隐的抽泣。
我耐着性子拍门,把眼睛凑到门缝上观察。
里正头七未过,院子里仍悬挂着白幡。
然而地砖上有血,正房的半边门已经碎裂,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上次来时正值里正丧事,满院吵嚷不休,与如今判若两地。
“你是谁呀?”面前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四下看去,才现门里站着个娇小的丫鬟,怀里抱一把大刀片子,肮脏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睛一圈都是红的。
“嗨。”我挪动身子挡住身后横陈的狼尸“我前几天来过的,你记得吗?那时你们正办丧事。”
“丧事?”丫鬟歪头想了片刻“你是不是找了夫人送信?”
“对的对的。”我连忙道,“外面还有些人,有的受了伤。里正夫人在吗?我们想进去暂避。”
“哪里还有人?”丫鬟抬起头来想看,可门缝被我堵了个结实“镇子里……他们都疯了。”
“也不全是。”我犹豫一下,还是让出视野。
门外横流的狼血与满身伤残的镇民一同映入眼帘,丫鬟的脸颊顿失血色“我……我这就去找夫人!”
“去吧。”我话还没说完,丫鬟已经转身跑了出去,怀里的大刀噼啪掉在地上,“记得跟她说,我是宋侯的使者!”我朝着女孩的背影大喊。
丫鬟没再回来,反而是两条大汉打开了门。我赶忙招呼众人通过,自己最后才踏进院门,把沾满鲜血的长剑入鞘。
“宋侯使者?”其中一个汉子打量着我,他身段颇高,比起来我倒显得瘦弱了。
“是,可惜北上受阻。我会尽力帮助镇民。”我没理会他惊奇的眼神“夫人这里还好吗?”
“还好。”汉子叹了口气“夫人知道那些狼妖是什么德行。它们专攻人心的弱点,自己获渔翁之利。但里正夫妇素来待人亲切,所以宅子里没什么大碍,只有几个仆人被妖术扰得暴躁,已经控制住了。”
“待在这里不是个事,狼群的规模太庞大了。”一边说着,我们穿越破碎的堂屋。
几名男子被绑缚双手,歪倒在地上,显然已失去意识。
里正夫人就站在后院,指挥着丫鬟和仆从搬来木材和刀剑,在院中燃起巨大的火堆,浓烟滚滚冲上天空。
“衡川能看到吗?”身旁白鸽环绕飞舞,夫人并不回头。
“或许吧。”我抬头看看,“雪已经停了。但不知山下清理的如何。即使有援军越过龙潮赶来,也不知何时能到。”
“没想到你当真救了这么多人。”夫人转过身,示意仆从为镇民们拿来衣服和水,“这和我以为的你大相径庭。”
“我看起来这么不堪吗?”我苦笑道。
“老田死的那天,你们可以出手的,对不对?”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但那张富态的脸上毫无表情“宋侯的使者都是有本事的人,老田本不必去死。”
我无力反驳,但眼下不是闭嘴的时候“呆在这里不行的。”
“我们又有哪里可去?”夫人眼露悲戚。
“去北面。狼群真正的威胁在客栈,那里的人都有几分武艺。北面的隘口已被剑宗清理,足够这些人通行。”
“你说这些人。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有一个人要找。她个子有些高,眼角有些吊,你见过吗?”我转过话题。
“没有。”夫人摇了摇头“察觉妖术,我便留在宅子里,没见到她,也没见到你妹妹。”
心里骤然一痛“好吧,我再找找。”
“夫人!”堂屋传来惊恐的大喊,夫人面色一肃,立刻迈步赶往前院。
我紧跟其后,还未抵达便已听见巨大的轰鸣。
田宅厚重的木门出接二连三的闷响,门柱吱呀,木屑扑簌,隔墙传来低沉的呜咽和嘶吼,不时有漆黑的指爪扒上墙头。
但那里早已扎了尖锐的木刺,它们只能痛吼着跌下墙去。
大门撑不了多久。我迅上前,把里正夫人拉到身后“让所有能动的人拿上武器,快!”
“我们要守住前院,后面有太多伤者了。”她脸色煞白,已经是在强作镇定。
“前院我来想办法。宅子里有后门吧?记得向北走。”我把她一直推到堂屋里,拔剑返回前院。
两旁伫立的汉子都已冷汗涔涔,手里的朴刀或者锄头正颤抖不已。
大门还在摇晃,手臂粗的包铁门闩开始变形,出令人恶心的脆响。
我深吸一口气,猛然踏地冲上前去。
隔着厚重的木材,我和门外的畜生正面相撞。
巨大的冲击力贯进肩膀,我把右脚生生踏进地砖,没有后退半步。
那狼显然受了迎头一击,我几乎能听到它的肩胛拍在门上出的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