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父亲总会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声音低沉却满是宠溺,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
那时的她,总觉得父亲的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像一座永远不会倒的山。
可那记忆在她脑海里停留得太短暂,像风吹过的沙画,转瞬即逝。
自从父亲进去后,那份温暖就成了一道再也触不到的影子。
没人再这样背过她,没人再用那样笨拙却坚定的步伐带着她往前走。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可此刻,趴在马海背上,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感受着他每一步的晃动,那份久违的熟悉感却像潮水般涌来,猝不及防地撞进心底。
她鼻尖一酸,眼眶莫名有些热,连忙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压下去。
她咬了咬唇,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指尖触到他喉咙的皮肤,带着点汗水的温度,像在提醒她这是现实,不是回忆。
“别勒太紧,俺喘不过气了………”声音里带着点挣扎,却没停下脚步,依旧闷头往前走,鞋底踩在泥泞里“吧唧”作响。
江清雯没吭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得几乎被风吹散。
她把脸微微侧过去,贴近他的肩膀,鼻息间是他身上混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粗糙却真实得让人安心。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父亲的背影和马海的身影重叠了一瞬,又慢慢分开,像两道不同的光,却同样温暖。
她没再说话,星光洒在他们身上,树林里静得只剩他的喘息和脚步声,而她,觉得,这条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
……
“就勒!”经过一路的颠簸,马海终于背着江清雯爬到了山顶。
他的步伐渐渐放缓,喘息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滴在泥土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山顶的风比树林里大了些,带着刚下过雨的清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他停下脚步,轻轻弯下腰,把江清雯放下来,双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鞋底的泥巴黏糊糊地沾了一层,随手抓起背心的下摆,脱下那件被汗水浸得半湿的背心。
衣服皱巴巴的,带着点汗味,他抖了抖,走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旁,铺开背心拍了拍,回头朝江清雯咧嘴一笑“坐这儿,别凉着。”江清雯站在原地,抬头望去,山顶的视野豁然开朗。
头顶是深邃的墨蓝色夜空,漫天星光如钻石般洒落,密密麻麻地闪烁着,像一张无边的画布。
远处,几点零星的烟火在夜中绽放,红的、黄的,拖着长长的尾巴,短暂而璀璨,与星光交织成一幅让人屏息的美景。
她深吸一口气,刚下过雨的空气清新得像能洗净肺腑,带着草木和湿土的味道,凉丝丝地钻进鼻腔。
她走到石头旁坐下,马海的背心还带着他的体温,粗糙的布料贴着她的运动裤,暖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上来。
她张开双臂,像只刚从笼子里放飞的小鸟,闭上眼睛,仰起脸,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微风拂过她的丝,几缕黑被吹得轻舞飞扬,贴着她的脸颊又滑开,露出她白皙的侧脸。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睫毛在星光下轻轻颤动,整个人美得惊艳,像一幅画,静谧而生动,连风都舍不得吹得太用力。
马海站在一旁,手插在裤兜里,歪着头傻乎乎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挂着那抹没心没肺的笑,嘴角咧得有点夸张,露出牙缝,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里映着她的身影,像在看这世上最美的景色。
星光洒在他佝偻如虾的上身,汗水在皮肤上泛着微光,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粗糙却透着股结实的生命力。
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一声,像是在为自己能带她到这儿而满足。
看她这么开心,他也无比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他那张傻乎乎的笑脸映入眼帘,咧着大嘴,眉毛都挤在一起,满脸写着单纯的开心。
“我要是和你一样这么没心没肺就好了。”她的声音轻柔,像是风吹过树梢,带着点自嘲,又藏着点羡慕。
她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那双白鞋上还糊着泥巴,像在提醒她那些甩不掉的纠结。
马海听她这么说,挠了挠头,坐在她身边,他抬头看着她,嘿嘿一笑,声音粗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人,还是要活在当下,像你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到头来还是陷在里面。……?”他伸手从地上捡了根小树枝,在泥土上随意划拉着,画出几道歪歪扭扭的线,像个孩子在玩泥巴,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单纯,“俺,觉得啊,活着就得乐呵点,天天想那么多,很累的,你看俺,你都说了,回去以后就,就要结婚了,俺,俺要是和你一样,估计今早就,就真回去了!”他抬头瞅了她一眼,见她没说话,又咧嘴补充了一句。
江清雯听着他的话,目光从他的笑脸移到头顶的星空。
星星一颗颗眨着,像在回应他的话。
她没吭声,只是轻轻靠在石头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裤缝,指尖在布料上摩挲了几下。
风吹过她的梢,带来一丝凉意,可心底却莫名平静了些,像被他这傻乎乎的直白戳中了什么。
她轻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映着星光。
远处,一阵电闪,短暂的光芒照亮了山顶,也照亮了他俩的身影,一个傻乐,一个静美,像这夜里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