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议论道:“可听说了?据说那日的事还是颖贵嫔的过错,只是念着三皇子的缘故揭过不提了。”
也是这日晚,皇帝终于有空踏足后宫,在晚膳前就到了清秋阁来。
彼时莲贵嫔恰在清秋阁小坐,她只怀过孩子,但并未真正生养过,对四皇子上心又无措,请教起卫湘带孩子的事宜,便让人取了纸笔来记,瞧着既上心又有些笨拙。
皇帝突然前来,莲贵嫔忙于卫湘一齐施礼,楚元煜上前扶了卫湘,不经意间看到摊在榻桌上的纸笔,随口问道:“在写什么?”
卫湘屏笑:“莲姐姐为养育四皇子取经呢。其实乳母都得力,哪里用她这样亲力亲为,但她慈母心肠,臣妾只得说给她听。”
莲贵嫔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匆匆一福,亲手收了案头的纸页,告退出去。
卫湘目送她离开,玉臂攀到皇帝脖颈上,仰起脸:“臣妾还道陛下把臣妾忘了呢!”
楚元煜轻嗤,一记响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朕忙得连后宫都没进才没来见你,一来后宫就直奔清秋阁,你说这话好没良心。”
卫湘低笑一声,既又羞赧又妩媚万千,好似全然未觉他此时过来与裕充华之事审出结果有什么关联一般。
楚元煜揽她坐下,又问:“莲贵嫔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孩子?”卫湘失笑摇头,“莲姐姐对四皇子实在上心。”。
门外,莲贵嫔退出卫湘的卧房,抬眸瞧见容承渊,低眼驻足一瞬,复又向外行去。
容承渊心领神会,边递了个眼色示意张为礼仔细候着,边道:“奴送贵嫔。”遂跟着莲贵嫔出了门。
莲贵嫔心思缜密,虽见满院宫人都是容承渊信得过的手下,也并未在院中与他说话,出了清秋阁又走远一段,到了偏僻无人处,方驻足朝他一福:“多谢掌印让我有了倚仗。”
“使不得。”容承渊伸手虚扶,笑道,“娘娘不必客气,这不全是为帮娘娘,也是自救。”
莲贵嫔点点头:“这我知道。”语毕沉吟片刻,她终是流露忧色,一喟,“睿宸妃虽然得宠,但与皇后针锋相对……我心里不大安生。毕竟君心难测……”
她苦笑一声:“她青云直上,不曾受过圣颜大怒的罪,可我受过。”
第209章阴晴倒是卫湘,不知不觉已有月余不曾……
容承渊自不便将皇帝与卫湘的“默契”与莲贵嫔说,只淡笑道:“但如今已是这样的局面,便是知道不妥,也没什么回头路了。”
“自然没有回头路,宫里从来都没有回头路。”莲贵嫔顿了顿,眼中忧色愈发分明,“我只是觉得,睿宸妃即便与皇后为敌,或许也不必这样处处针对。依我看,与其日日这样争执不休,不如平日安静蛰伏,只求一击毙命。”
“一击毙命岂有那么容易?”容承渊失笑摇头,想了想,又道,“娘娘若真觉不妥,倒也可与睿宸妃提一提,睿宸妃或也肯听。”
莲贵嫔抿唇:“我人轻言微,说话没什么分量,所以才与掌印说。掌印倘若觉得有理,便与宸妃娘娘说说,若觉得是我多虑,便当我没多嘴过。”
容承渊凝神沉吟片刻:“罢了,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宸妃娘娘就是那么个性子。”
莲贵嫔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多劝什么,又与他同行一段,二人就道了别。
翌日,皇帝去莲贵嫔处用了晚膳,再过两日,先翻了颖贵嫔的牌子,后来又破天荒地临幸了叶贵人。
算起来,叶贵人进宫也有两年了,但因起先那场风波始终未能侍驾,如今终于得幸,想是皇后很费了些力气。
未成想这般得幸之后,她竟真的得宠起来,转眼间小半个月过去,皇帝翻了几回牌子,叶贵人竟占了七成次数,余下的则多是颖贵嫔。
如此一来,先前对颖贵嫔的诸多议论自是淡了,叶贵人更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宫人们回想叶贵人过去两年的处境,纷纷感慨风水轮流转。
与此同时,麟山在一阵秋风中凉快下来,民间也到了秋收的时候,丰收让紧绷了大半载的国库总算宽裕了些,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
十月下旬,在冬意初现的时候,皇帝忽而下旨封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为正九品长使。在她之外,这过去的月余里仍是颖贵嫔与叶贵人侍驾最多,叶贵人便也封了嫔位,得了个恪字为封号。
倒是卫湘,不知不觉已有月余不曾侍寝了。
诚然,只是不曾侍寝,失宠倒说不上,这月余里她仍如往常般去过清凉殿数次,伴驾的时候有,听政的时候也有,没有谁会在这种情形下认为她失宠。
唯她自己愈发觉得古怪,这种古怪有三分是因他不让她侍寝,另有七分是她在与他相伴的时候,从他眼中隐约辨出几许疏离。
这一时间成了一种困局,因为她虽然觉出了古怪,但他也并未真正让她失宠,倒弄得她不好破局,只得姑且维持现状。思虑再三,卫湘便多花了些时间去陪伴谆太妃,因为他待后宫有几分真心虽不好说,对谆太妃的孝心倒还算真切,谆太妃若念她的好,在他那里总也是好的。
冬月末,恪嫔叶氏有了身孕,位晋恪姬。喜讯传开的时候,卫湘正带着两个孩子在谆太妃身边侍奉。这会儿天已很冷了,谆太妃心疼恒泽体弱,一见他来就将他拢进被子里,叹道:“大冷的天,冻得鼻子都红。”
云宜一见,不大高兴了,可她也不说什么,只低头扁着嘴。
谆太妃一看就懂,乐不可支地忙招呼她:“云宜也来,到皇祖母这里暖着来!”
云宜顿时又笑起来,哒哒哒地小跑过去,爬上床榻钻进被子,依偎在谆太妃身边奶声奶气地歪头问她:“皇祖母好好吃&¥%吗?”
其实她想说,皇祖母好好吃药了吗?但药这个词用罗刹语蹦了出来。
卫湘忙给谆太妃翻译了,谆太妃屏笑:“都学乱了,偏还说得流利。”语毕认真回答云宜,“皇祖母好好吃药了,云宜可好好吃饭了?”
“嗯!”云宜用力点头,外头的宫女恰在此时入了殿,笑逐颜开地禀道:“恭喜太妃,皇后娘娘刚差人来禀,说恪嫔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陛下已下旨册封恪姬。”
谆太妃闻言并无什么喜色,笑意甚至还淡了些,道了句“知道了”,就挥退了宫女。
她睇了眼陪卫湘坐在一侧的闵昭媛,不屑地轻笑:“皇后还是这样的性子,得意起来就坐不住。”
卫湘自然听得懂她是指什么:恪姬的身孕才两个月就这样嚷嚷出来,在宫里未免太险了。
闵昭媛忙劝:“也是好事,太妃又要添个孙儿孙女了。”
“罢了。”谆太妃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闵昭媛美目一转,又笑道:“还有件好事要与太妃说,臣妾听闻那道观约莫年后就能竣工,到时若太妃有兴致,臣妾奉太妃同去瞧瞧。”
这倒让谆太妃脸上一下子显出了分明的喜色,连缠绵病榻变得浑浊的双眼都亮了几分,连声道:“好,好!这可要去瞧瞧!那是你的安身处,若一切妥当,哀家也能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