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回的阻拦和挣脱间,我差点踩到他拖地的华服,最後我一个换身挡在了他的前边,却又被他拨开。
“……嘉礼!”
待终于抓稳了他的两袖,挡在了他的身前时,我已是气喘吁吁,垂头缓平着胸膛的起伏。
便听嘉礼道:“……你不就是想要我走吗?若我消失在你的世界的话,你该活得痛快罢?”
这都什麽话?
我从未如此想过。
他为什麽要这麽想?
我擡头,去看嘉礼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
可仍是不懂,只好眨着眼,在嘉礼的注视下,我视线落在眼前这张我从小长大亲眼看着的少年愈发成熟漂亮的脸,缓缓摇头,否定他此时的心中所想。
一瞬间,嘉礼脸上骤凝,然後嘴角便有些挂不住般的往下垮了垮,嘴唇越抿越紧,眉头也轻压了下来。
终于,他胸膛重重起伏一次後,两手紧扣我两肩,埋头在我胸前呜咽出声。
我一直都觉得他哭起来的声音比他生气骂人的声音要难听好多。
不过他此时是像个孩子那般的在哭。
痛斥我的声音中夹杂着抽气和呜呜声,说着说着,时常就仿佛缓不过来气。
他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根本就不会爱人,也不懂得爱人,你是空的……”
这些话让我感觉到难受,开口时,竟声音也带了些许的哑意:“……嘉礼……”
“你别说话,我不要听……”嘉礼此时何止是声音在颤,我两肩上他的手也在抖动得夸张,他再擡起脸的时候,泪水满面:“楚华月,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做淮北王的夫人了,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似乎淮北王夫人几个字光从他口中说出,就让他从五脏六腑到表面皮肤都让他自厌到想执刀生剜自己血肉的程度。
边咬牙说着,他边将身上那些华丽丽以前他最衷爱着的丶但现在都是按照淮北王夫人的品级佩戴着的金钗丶珠玉都胡乱粗蛮地扯落下来。
翠簪和断了线的珍珠散落,玉佩更是摔成尖锐碎片,都摊在地上,如一片被映照了月光的水面被从表面打碎,泛起粼粼波澜。
“我成了她人的夫人你毫不在意,可温去尘他只是坐在了别人身旁你却受不了了?”话说到最後,嘉礼声音抖到几乎听不清。
我:“……”
……我,受不了了……吗?
好像是有波动,但——去尘他毕竟是我夫人,哪个女子能忍受夫人无视自己与她人交谈?
我想受不了才是正常反应罢?
未来得及理清思绪,嘉礼又忽然走近地捧起我的脸,眸光破碎地在我脸上扫地问我道:“你这双眼到底还看得见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幅皮囊本该是要刻你的名字吗?”
话音才落,嘉礼覆睫吻了过来。
是一个充斥了满腔不甘和惊惶的吻。
可下一刻,我又被骤然推开。
他眼睫都被泪濡湿,却是瞪着我,满目怨恨,咬牙声嘶地道:“而你……你现在连身上都全是他的味道!”
嘉礼第一次说:“你变了。”
这我不否认。
“可是嘉礼,每个人都会变的。就像你殿宇里的那棵奇树,它若不随四季变化开出不同颜色的花,你就会把它挖走,随它枯烂不是吗?我需要在我的环境中变化,所以你也该变一变了的嘉礼……”
然,我如此悲哀现实的说法,嘉礼显然不能接受,且也会错了意,以为我是在劝他体面,别再执着于我。
他望着我开始不断轻轻摇头,像是要我不要说了,又像是下意识想要否定我所正在说的话。
望着这般模样的嘉礼,我再忍不下心。
罢了罢了……他就是该被惯着的人。带刺的花朵本也无需长成大树。
于是我话音顿了顿,连忙又改口,下意识带了哄的心思组织着语言道:“我的意思是……意思是,额……可我的嘉礼是无需改变的,你等我……对!你就等着我就好……”
我努力憋出话语,可紧要关头,心绪太乱,平时信手捏来的花言巧语,现在竟连一句完整的都说不出来,我眨了眨眼睛,越说不出越心中着急,声音也越来越小,“……好不好?我来改变,你再等一等我……嘉礼?”
明明是发自内心的话,可当完全说出来之後,自己都愣了瞬——这种话我似乎对他说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