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岑端坐上首,默不作声地在他二人身上流转几眼,不知想到了什麽,摇头笑了笑。
宫宴过後,热闹转至宫中射箭场。
此时的日头与春日的清风糅合得恰当好处,温煦和畅。
商翕走至弓箭架上取下一把弓递向阿穆公主:“弓和箭这里都有,阿穆公主有何想法?射靶吗?”
阿穆接过弓随手掂量了一下,看了看箭靶位置,又环顾四周,最後指着离箭靶不远的一株开满桃花的树道:“不射箭靶,射桃花。”
商翕依她手指方向看过去,一朵开得最大,最娇嫩的桃花昂然栖息于枝头,给此处的春色无形添了几分绚丽之感。
“是要将那朵桃花射落吗?”商翕问。
阿穆打量她一眼,又望了望高枝上的桃花,伸手摆了摆,善解人意道:“我倒也不必这般为难你,既然只是讨教,那便只需将花瓣射下来便好。”
她将手中长弓一递:“你先来吧。”
商翕淡然一笑:“阿穆公主是客人,客人先请。”
阿穆也不再推拒,从箭筒中取了箭搭弓,瞄准高枝,松手,箭离弦,“唰”的一声,花瓣翩然落下,而那朵最大的桃花依然伫立于高枝,全然不为失了花瓣而有所动容。
阿穆对商翕得意地扬了扬脑袋,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挑衅”二字。
对此,商翕只颔首浅笑,未显半分愠怒之意。
如拳头打在棉团上,阿穆很快便失了兴致,拿着弓往旁侧走,目光不经意扫向箭场外的席台,那席台上正坐着太子商岑丶大锦琮亲王以及西真小可汗。
阿穆的目光在琮亲王身上顿了顿,似是想从他显露的眼中探出某些情绪,然而,阿穆一无所获,别说欣赏了,她连一丝波澜都没从他眼中瞧出来。
直至琮亲王懒懒撑着额角假寐,阿穆方失落作罢。
商翕在弓架上另取一把长弓,紧接着去一旁的箭筒取箭,箭筒位置正对席坐,商翕即使不刻意去看,也能隐约瞥见一道藏青色身影就在自己正前方。
取了箭,商翕随之擡头,眸光恰巧与席坐那道刚刚睁眼的藏青色身影相触,不知是日光照映还是他脸上戴着的面具泛出银白碎光的缘故,商翕居然从他眼里看出点点波澜,这波澜里含着一丝兴味。
商翕没多理会,转身走向箭台中央搭箭拉弓,直对准枝头那朵桃花。
风止须臾,一箭破空而出,寂静被撕开裂缝,箭尾在半空划出流星般的重影。
伴随桃树花枝乱颤,簌簌声中,那朵昂扬于高枝的桃花被利箭折落于泥丛。
阿穆跑过去捡起那支箭,箭头自花蕊处贯穿桃花,花瓣只落了两三瓣,仍然绽得娇艳。
“你赢了,”阿穆拿下箭上桃花给商翕:“先前是我小看你了,你的箭术比我想的还要好。”
商翕推还阿穆递来桃花的手:“阿穆公主的箭术也很厉害,这桃花便当我赠公主的见面礼,今後公主在京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阿穆爽朗道:“好啊,这礼我收下了,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两人回了席坐,太子与小可汗对二人各夸赞了一番,琮亲王没多言,商翕陪同闲聊几句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
走至竹园廊道半路,商翕被身後追来的声音喊住,是西真国小可汗。
商翕:“小可汗寻我是有何要事?”
小可汗一路追跑过来,脸颊尚有些泛红,他扯下腰间一柄嵌了红宝石的小弯刀,面带羞色地捧给商翕,说:“今日是阿穆莽撞了,这是我……我代她给公主的赔礼,还望公主能收下。”
商翕稍感意外,忙回道:“小可汗多虑了,阿穆公主率真直爽,并未得罪于我,相反,我很喜欢她,所以小可汗不必如此,弯刀贵重,还是收回吧。”
“我……”小可汗支支吾吾好一会,又道:“其实也不只是因为阿穆,这赠礼也是为表西真对大楚的诚意,还请公主务必收下。”
此话一出,商翕一时倒真不知该如何回绝了,正犹豫着,就见前方不紧不慢走来一人,脸上的面具在日沐下有点刺眼。
商翕心念一转,接过小可汗的弯刀,笑道:“小可汗既然都这麽说了,我便也不再推拒,多谢。”
“公主不必客气。”小可汗心花怒放:“听闻大楚京城西市的万宝楼专拍异国珍品,明日我想去看看,不知公主可愿同我一起?”
“这……”
“六公主。”琮亲王走上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好巧,居然在此遇见六公主。”
商翕没开口,小可汗闻声回头:“琮亲王。”
琮亲王似是才看见眼前还有一人:“原来小可汗也在此啊,真不巧,本王方才没瞧见。”
小可汗:……
琮亲王不动声色地横在商翕与小可汗之间,对小可汗道:“太子正寻你。”
“寻我?”小可汗满脸疑惑:“是有何要事吗?”
琮亲王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本王怎麽知道,你去了不就明白了。”
小可汗被他这没来由的话说得一愣,只点点头,对商翕说让她好生考虑考虑就离开了。
小可汗一走,此处只剩商翕与琮亲王,琮亲王盯着商翕手中那柄小可汗送的弯刀,轻笑了声:“公主这是打算选个驸马?”
商翕掂量了下手中弯刀的分量,好似当真在琢磨这件事:“琮亲王这麽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是该挑个驸马才好。”
“你想选谁当驸马?”尽管瞧不见琮亲王此刻面具下的神情,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气压沉了几分。
商翕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他:“与你何干。”
“你们大锦亲王管得还真宽,本公主想选谁当驸马凭何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