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狴更大声哭嚎起来,那声音似野虎负伤,惊起一群鸟雀。
秋来不显,但鸟雀比人更知凉意。
如今一旦飞起,它们便彻底抛弃了旧巢,随衆鸟向东南而去。
碧空如洗之下,鸟眼映射着鄂军浩浩荡荡。
再有一日,便将至莒国。
共储丶虞猛二人,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西伯侯早已向国中首领下令,必要暗袭鄂军,令其大伤元气,更要令师顼首尾难顾;
可谁料鄂顺确实谨慎,且其犹擅精密防守:不但日夜巡逻殷勤,扎寨更是选择高地监视周遭,还在周围遍布陷阱机关,实在难以攻下。
这少亚看着脸嫩,却非浪得虚名。
共储与虞猛昨日夜间碰面,已为此头疼不已,全然寻不到下手时机!
如今,虞猛忽然想到,“对了,我记得,首领曾给你一个丝囊,说是周原一多谋吕翁所给,你如今快打开来瞧瞧?”
共储迟疑:“可首领说,这锦囊要你我穷途时再看。”
虞猛急了,“莒国虽是东夷之国,实则却因更靠近大邑,早暗中将其依附。若到了此处,孤竹国大军队也要汇合。你我手上兵卒本就有限,到时更如何对抗两国援军?这不算穷途,何为穷途?”
又压低声道,“你比我年长,我唤你一声兄。兄,实不相瞒,我家中亲眷,俱被君伯接去了宫中。若胜,从此登天之尊,若败……”
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一番话,果然也触动共储。他不再迟疑,拿出了吕尚所给丝囊。
只见其上写着:
「入莒前深夜攻鄂,兵分两路,一路绕後,前後袭之」
“这……”共储看毕迟疑,“即便是有兵绕路向後,你我不过两千人,那鄂顺营中可有万人!”
虞猛说道:“但我看这吕翁有些神通,他竟知晓你我会在入莒前将丝囊解开。何况,如今也无更好法子,不如索性做来一试!”
“但倘或莒国出兵……”
“无妨,此处离莒国尚远,他们未必会察觉。”
二人于是商定,眼底渐渐萌生厉色……
还有二十里,即到莒国。
鄂顺已命斥堠提前去告知其首领,自己则在飞楼上查看。
红日将沉,犽登上飞楼说道:“公子,去歇歇吧,今夜我自会守着……”
他话还未说完,忽地一阵疾风卷沙飞石,再是一声巨响,竟已将纛旗吹折!
鄂顺面容骤白——
出师折旗,是为大不祥之兆!
犽与飞楼上一衆兵卒也惊了,一时竟心生恐惧。
一行人下楼来看,只见是旗杆中间被虫所蛀,故而不堪风摧。鄂顺忍住不安,先遣斥堠再去巡视,又命五十武士向林中猎来一头野猪,祭祀在纛旗之下。
军中随行的贞人忙巫舞高歌,将晦气驱除。
鄂顺携全军祭拜,命工兵用铜将旗杆包好。如此一番折腾,他却仍然神色紧绷,对犽道:“去传令各人,今夜枕戈披甲,皆不可睡死过去。”
犽自领命而去。
深夜无月,星斗漫天。
正是:云低月冷露华沉,营火憧憧照铜衣。
鄂顺铠甲不褪,半倚在短牀之上,抱剑而寐。
他又梦到了妲己。
同先前那些绮丽的春幻一般,他看到她向自己奔来,伸手将她接在怀中时,还被那力道冲撞得後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