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容与踉跄着跪在一口干涸的井旁,双手颤抖着试图凝聚水灵,却只引出一丝丝白气,转瞬即散。
“撑不住了……这里需要更多的灵气……”她低声哽咽,肩膀剧烈颤抖。
几位清虞宗的师兄师姐也早已力竭,他们尝试用灵力聚水,结果反被反噬,嘴角溢血,却仍不肯停手。
祝奚面色铁青,将最後一块干粮递给一个小女孩,那孩子手指如柴,却仍双手合十道谢。
他眼中血丝密布:“这就是他想看到的吗?薄暮冥……到底对这些无辜的人做了什麽!”
人群中,一名青年村民目光锐利,冷声质问:“你们这些修士,只知道争名逐利!为什麽不早点来救我们?!”
时妄上前一步,沉声回应:“我们来晚了,但现在,我们会带你们走出这里。”
宁鸢却冷声开口:“你们若连一点秩序都无法维持,就别怪任何人。”
话音未落,一名年迈的老人忽然冲破人群,抱着一个瘦弱至极的孙儿,直扑向京容与,泪如雨下:“求你了!把我的命拿去!只要换他活下去!”
宁鸢伸手挡住了他,语气冷硬,带着说不清的心酸:“牺牲谁,都不该是答案。”
他看着那名老者的眼神里,并没有厌弃,只有深重的疲惫。
“你们不是修士麽,我们不该是你们守护的人吗?”老者喃喃低语,却无人能答。
时妄握紧了剑柄,指骨泛白。他走上前,一掌镇住纷乱,转向身後衆修。
“再撑一炷香,我们带他们离开。”
京容与颤声道:“可……我们能去哪里?”
宁鸢没有回答,只望向远方山脉——那里,是灵脉曾经的中心,如今却灵气全无。
他心中翻涌,却未显于色。只是转身,对时妄低声开口:“薄暮冥破了灵脉,我们就重铸。”
时妄目光定定地望着他:“有我陪你。”
宁鸢走到那口干涸的井前,低头看着那片黯淡井壁中的自己。
时妄跟了上来,站在他身侧。两人并肩而立,肩膀轻轻擦过。
“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时妄低声道,不是询问,而是很笃定。
井口灵光乍现,水声轰然落下,衆人惊喜未褪,宁鸢却猛地一晃,几欲站立不稳。
时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掌心贴上他腰侧,几乎能感觉到他体内灵力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别再勉强了,”时妄低声劝道,“你的灵海几近枯竭。”
“他们需要水。”宁鸢淡淡开口,声音却因力竭而微颤。
时妄看着他,心中一阵翻涌。
这人明明是魔尊,却总在做着最不像魔尊的事。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宁鸢的名字,曾是六界人人畏惧的存在。
魔道之主,血衣修罗。
他亲眼见过宁鸢独闯秘境,从魔徒手中救下一衆被困孩童,却在走出秘境时,身沾血迹,无一字解释。
他那时以为宁鸢在杀人,曾拔剑怒指:“你魔性入骨,竟以孩童献阵!”
宁鸢只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轻声:“嗯,我是魔,合该害人。”
那一声,时妄听来,是承认,是挑衅,是不屑。
可前段时间在魔窟才知,那些孩子是宁鸢拼命救下的,那些尸体,是宁鸢斩落的恶徒。
时妄当时却信了“魔尊残暴”的传闻,将他困入冰狱三日三夜。
宁鸢也未辩解半句。
是否公布真相于时妄,对宁鸢来说并无差别,那时宁鸢早已被六界共弃。
如今这片破败村庄,宁鸢甘愿耗尽灵力,也不让百姓渴死。
“你总这样,”时妄低声开口,“总是什麽都不说。”
“说了你们也不信。”宁鸢声音轻淡,却听不出情绪。
时妄眼睫微颤。
他如今已能分辨宁鸢言语背後的情绪,可曾经却连他好意还是坏意都看错。
风从远山吹来,卷起宁鸢鬓边发丝,时妄擡手替他拨至耳後,动作极轻,仿佛生怕惊扰这脆弱如梦的宁静。
“你从未变过,”时妄说,“是我明白得太晚。”
宁鸢眸光轻颤,却未接话,只伸手撑住井沿,缓缓站直,身影瘦削却如剑锋。
这世人都说魔尊心狠手辣,六界祸首,但他如今才知,宁鸢唯一的错,或许只是生错了立场,还倔强不肯解释,不愿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