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变成了王上与太子的博弈,而不是他和韩非的竞争,他反而有了个托底的人。
至于这对父子俩,到底谁会胜出,那就很难说了。
光凭太子能让王上将早朝时间推迟半个时辰这一点,李斯就得好好斟酌,再斟酌。
——他可不想做那只被王上射死的鹞鹰。死的毫无价值也就算了,马上就会有新的鸟儿填补他的位置。
李斯深呼吸,定了定神,回屋写文章去了。
李世民回到北辰殿时,天边的霞光都消散了,天际翻出模糊的灰蓝色,一弯细细的月牙挂在西边,夜幕即将降临。
“阿父,我回来啦!”
他像一只快乐小狗,撒欢儿似的跑进去。
“你何时能行止稳健?”嬴政老远听到这欢快的脚步节奏,就知道他来了。
“以後再说吧。”
“上朝时不是很得体吗?”
“这里又没有外人,难道我还要坐得像个雕像吗?”李世民才不在乎呢,往嬴政边上一蹭,见他在专心看奏,“阿父你擡个手。”
“做甚?”
“我要坐你怀里。”
“这麽大地方不够你坐的?”
“我就要坐中间,这样我就不用转头看了。”
“麻烦。”
嬴政略微擡手,放烦人的小崽子钻进来。李世民乱七八糟地坐下,就着他的手,打量这篇奏。
“韩非写的?”
“嗯。”
“写的什麽?”
“你不会看?”
“阿父偷懒,最近都没有读书给我听,歌都不唱了,每次都让我自己看,好敷衍!”小太子控诉。
“你五岁了。”嬴政很无语。
“五岁怎麽了?五岁的孩子就不配有歌听吗?”
“你干脆听到成亲算了。”嬴政面无表情。
“阿父要是愿意唱的话,我是不介意的。”李世民笑嘻嘻。
“专心看。”嬴政顺手用书卷轻拍了一下孩子的手。
“哦。”
李世民一目十行,扫了几秒就奇怪道:“这有什麽值得专心看的?这文章写得梦笔生花,一派胡言。”
“这是什麽评价?”嬴政瞅着他。
“如果不看文章的意思,那写得好极了;如果只看文章的意思,那就应该扔进臭水沟里。”
“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浮丘伯了。”嬴政不悦,“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韩非居然建议秦国‘伐赵存韩’,他是怎麽想的?谁会放弃嘴边煮熟的鸭子,去啃硬骨头?还说什麽打赢赵国之後,韩国一封书信就可以平定,这是当阿父是楚怀王吗?这麽好糊弄?”
“……”嬴政听前面觉得挺有道理,刚要点头,听到最後一句,把点了一半的头收了回去。“好好说话。”
“更不用说万一韩国墙头草两边倒……小国嘛,向来如此,韩国今天能对我们大秦称臣,明天就能跟赵国结盟,等秦赵打起来,指不定它会後面捅我们一刀。”李世民的头摇啊摇,“这肯定是不行的。後方不安定,前线没法打。”
嬴政皱着眉,放下了手里的文章。“你的意思是,韩非上奏的用意是为了‘存韩’?”
“怎麽,阿父看不出来吗?”李世民眨巴眼睛,无辜反问。
嬴政:“……”
“阿父不会以为,韩非是在诚心给你献策吧?”小太子歪头杀,正中靶心,“你不会差点信了吧?”
嬴政陷入更久的沉默,对韩非的滤镜摇摇欲坠,仿佛一桶冰水从天而降,浇了个透心凉。
类比一下,大概就是心慕已久好不容易才面基的偶像(?),居然塌房了。
自以为跟对方心有灵犀(不是),神交已久(不存在),一见如故(那更没有),聊得火热激情(单方面),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对家。
唯有对家这件事是真的,其他的大概都是嬴政一厢情愿。
韩非,有点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