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殊拂檐许久,声调淡漠,“你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王爷何意?”殊拂檐瞬间警惕。
“本王说笑罢了,当初召先生入冀王府,眼看先生同本王越走越远。”他顿了顿,继续道:“本王忧虑,先生的初心,是否亦如当年。”
殊拂檐抿嘴,暗自掐着指尖,提醒自己不能在晋安王面前露出马脚。
“王爷多虑。殊某能活下去,多亏王爷十年前开恩。”
殊拂檐展现出温和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忘记晋安王的救命之恩。
十岁那年,淮南水患爆发,河堤被冲毁,洪水淹没整座城,房屋尽数毁损。
何府一家百口人,除了殊拂檐,无一生还。
当年他被教书夫子所救,殊拂檐很是感激。
但後来殊拂檐才发现,他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处地狱。
名义上是夫子把他带回家,实际上殊拂檐身边的人,全是晋安王的人。
晋安王救下他是无意之举,只是将殊拂檐当做一条随叫随到的狗使唤。
倒是不曾想,救下殊拂檐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初进学堂,三步成诗,文章信手拈来,与夫子对答,逼得对方哑口无言。
此後,殊拂檐得到晋安王重视,精心栽培。三年後,殊拂檐名声大噪,引得无数王侯三顾茅庐。
晋安王知道时机来了,便将殊拂檐放到冀王身边做眼线。
这眼线一做就是七年。
七年时间太久,久到晋安王都快忘了,殊拂檐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人。
“拂檐,事成之後,本王许诺,将萧翊赐予你。”
晋安王滚着轮椅和殊拂檐擦身而过,暗淡的烛火倏忽亮了一阵,照的殊拂檐脸色阴郁,寒如深潭。
“他是上位之所在,不是殊某软肋。”
殊拂檐再次重复,说清他与萧翊关系浅薄,并无瓜葛。
精明如晋安王,只是笑笑不说话。
轮椅远走,屋内的烛火彻底灭了。
殊拂檐沉下脸,眼底的光寸寸生冷。
谁杀萧翊,谁是敌人。
哪怕晋安王真的救过他。
恶魔从地狱爬出,匍地抓土,满身血腥。戾气终日纠缠扰人心境,血淋淋的心拨开,漆黑一片,无法变白,谈何报答。
他早就是个烂人,彻头彻尾的魔鬼。
没有人能拉他出地狱。
出了铺子,头顶晴空,春日暖阳和煦。
屋子那般阴冷,出来了,原来这麽暖和。
殊拂檐第一次生出後怕。要真如晋安王猜测的那样,应当知晓了他对萧翊的情意不假。
骗过了冀王,骗不了晋安王。
萧翊会死吗?
殊拂檐自问。
“喂!”怒气远走的蔺白依回来。他抱着手,态度恶劣,“何时带我去见阿姐?”
蔺白依不自在的摸着鼻尖,他出了铺子就该走的,一想到阿姐还在殊拂檐手里,蔺白依没骨气的返回来了。
殊拂檐充耳不闻,一身冰冷气息就差把衣裳给冻住了。
“你别走!”蔺白依矫步上前,扯住殊拂檐的袖子不让人走。
殊拂檐转身,恶狠的眼神中充斥厌恶,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蔺白依颤了颤身子,脚步後移。
“你丶你怎麽了?”
蔺白依咳了咳,掩饰尴尬。他居然对手无寸铁的殊拂檐感到心慌。
奇耻大辱!
殊拂檐不答话,迈着步子朝前方走。
蔺白依顾不得他的疏离,为了见蔺曦娥,怎麽着也得跟着殊拂檐。
“你不会被王爷说教了吧?”
“问你话,你怎麽不说,别跟个哑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