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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里的马蹄（第1页）

驿站里的马蹄

入夏的官道上，驿站的夥计正忙着给马匹换鞍。一辆青布马车停在廊下，车帘掀开，走下来的竟是女官春桃——她刚从江南巡查回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倦意，眼里却闪着光。

“公主，江南的织工们都盼着您呢！”春桃捧着本账册走进驿站内堂，账册上记满了江南织坊的弊端，“那些布商把价压得太低，织工们织一匹布才赚三个铜板，连饭都吃不饱。我按您说的，把民生坊的‘同工同酬’章程给他们看了，她们都哭了，说‘原来女子织布也能赚够口粮’。”

凌酌月正在看驿站的往来文书，闻言擡头：“她们愿意跟着咱们干吗？”

“愿意！”春桃翻开账册，指着上面的红手印，“这是苏州二十个织坊的姐妹按的印，说要跟着民生坊学，自己办布庄，自己定价钱。还说……还说要是朝廷肯认，她们愿把每年的盈利分三成给国库，只求能有部护着女子经商的律法。”

驿站外传来马蹄声，是女医馆的李医官带着学徒赶来。她们刚从邻县义诊回来，药箱上还沾着泥点。“酌月公主，邻县的産婆说，她们想学新法接生，可县里的老大夫不许，说‘女子哪懂这些’。”李医官的声音带着气，“我把修订後的《大啓律》给他们看，他们竟说‘女子的律法不算数’！”

凌酌月把春桃的账册和李医官的诊案并在一起，指尖在“女子”二字上轻轻敲击：“律法不是写在纸上就管用的，得让人真的信它丶守它。江南的织工要办布庄，邻县的産婆要学新法，都得有人给她们撑腰。”

她转向跟着前来的秦风：“你从亲兵营调一队人，护送春桃回江南。告诉那里的官员，若敢刁难织工，就按新律办——不管他是多大的官，欺压女子经商，一样摘顶戴。”

秦风抱拳应道：“末将这就去办。”他看着春桃，忽然笑道，“春桃大人如今可比从前威风多了，江南的布商都怕你呢。”

春桃红了脸，却挺了挺腰：“不是我威风，是公主定的规矩硬气。那些布商见我带着新律文书，又有亲兵护送，再不敢说‘女子懂什麽’了。”

驿站的夥计端来茶水，看着这阵仗，忍不住插嘴：“小人活了三十年，头回见女子当大官，还能管着朝廷的亲兵。酌月公主真是把天变了个样。”

凌酌月接过茶碗，温热的茶汤里映着她的影子。“不是我变了天，”她轻声道，“是这天本就该容得下女子做事。就像这驿站，南来北往的人，谁管赶车的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能把人送到地方，就是好把式。”

第二日清晨，春桃带着亲兵出发了。马车驶过驿站时，凌酌月站在廊下望着，青布车帘被风吹起，露出春桃握着账册的手——那双手曾在夜校的油灯下练字，如今却能握着律法文书，去江南为千名织工讨公道。

李医官也带着学徒上路了，药箱上挂着块小木牌，写着“女医馆义诊”。她说要去邻县开个分馆，让那里的女子知道，生病不必再忍，有女医能治，有新律能护着她们求医的权利。

驿站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凌酌月翻开春桃留下的账册，江南织工的红手印像一朵朵倔强的花。她忽然想起母妃说的“女子如驿马”，以前总觉得是说女子要奔波劳碌，如今才懂，这奔波里藏着力量——能把新的规矩带到远方，能把女子的声音传到天涯，能让那些还在忍气吞声的姐妹知道，有人在为她们铺路。

而这路铺得越长，太和殿的龙椅就越清晰。不是因为谁在催促，是因为走在路上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人把她往前推。

凌酌月放下账册，望着官道尽头的朝阳，忽然觉得，自己不必急着走向那座宫殿。只要这路上的马蹄声不停，只要春桃丶李医官丶秋禾她们还在往前走，总有一天，那座宫殿会自己走到她面前。

而现在，她只需站在驿站里，看着她们的背影，等着更多人踏上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