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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海（第2页）

“没错。还有蹦极丶飞行。一切落入其中又攀爬其上的。”能天使有些得意地说，“我没有和你们说过，我也是一个出色的登山客。”

“我记得萨科塔不会飞？”德克萨斯说。

“拜托老兄！我们不能普普通通地攀岩吗？”能天使说。

“老实说，从你口中出现的‘普普通通’总是有点别的味道，并非我想质疑。”德克萨斯把肩往後靠，再往後靠，整个人缩进沙发座位里去表示自己的不愿意。微乱的头发扎着脸颊两侧，到了该剪头发的时间了。

拉普兰德对此不感兴趣：“登山吗？”

“登任何一座山。”能天使挤眉弄眼，“以及降落。来到龙门的路上，我可是看过很多地方了……”

“莫斯提马说你是宅急便火车来的。”德克萨斯又插嘴。

“你还信她的话吗？”能天使吃惊，“她也跟我说，她偷渡来龙门是用一根永不断裂的绳索（“一位坚韧不摧的跟踪者火炮”）跳跃来的，像是只要找到一个支点，她就能穿越时间，像是纸片的影子。”

德克萨斯闭嘴。毕竟萨科塔说得实在有理！她也着实没有说相声的天赋。

“我来的路都是平原。”拉普兰德懒洋洋地，用勺子戳融化的冰球，像是拨弄冰川。“在回去看了一次，和监狱的夥计们稍微问候了一下。再出来，我就让扎罗自己去玩，然後很快赶到了龙门，毕竟上次你说要请客。”

“没错。”能天使庄重说，“待客之道！”

德克萨斯想：她把龙门买下来这件事蕾缪安知道吗？

但再转念一想，姐姐桑可能连小乐今天吃了三个冰激凌都知道——信里描写的公务员生活令哥伦比亚狼闻风丧胆，她不愿继续此话题，说：“然後呢？”

“让我想想……”能天使向拉普兰德举杯，拉普兰德也顺利地抖动她的手腕——这两人相性非常奇怪地合上了一部分，如同上牙齿磕到下牙齿。但不痛，只有一声无法忽视的脆响。德克萨斯喝碳酸饮料，努力软化这些想象，结果喝得太多，感觉很沉，额头好似和尸体袋一样沙沙作响，可能要僵化。所以她们决心再走到另条街上去买软软的松饼。灰狼有点困了，以往这个时间段她会在沙发上看法制频道，里面采访的各种市民人物通常令任何人身处相声大会，能天使会在一侧开始与空电话连线，最近她痴迷于唱歌——调子还不错——只是扰民而已，但也令德克萨斯昏昏欲睡。食物的香气捏在手里像是温暖的雪球，错觉融化的瞬息间，能天使和店家讨价还价到终极阶段，的确像个出色的登山客。在灰狼没出声时，另外两位交流和谐丶友善；拉普兰德吃掉淋在甜品上的一半糖汁，对她说：你有个奇怪的朋友。

德克萨斯礼貌说：你也是。

唔，白狼眯眯眼睛，也许。

但请不要说“也许”——能天使话语之二（红发萨科塔在此般描述下像个话痨，其实她话量中等，只是擅长营造气氛）。德克萨斯舔舔指尖，对此味觉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或许这就是一种舒适：待在那样的空间里，就像各类鱼有自己适宜的水域。深海之下环绕的营养层没有生物，是一片漆黑，而萨科塔的光环永不熄灭。“伸出你的手，德克萨斯。”——话题者来到她面前。

德克萨斯嚼着松饼摊开手，零钱哒哒地落在她的掌心，“上次说要还你的。”还非常体贴地建议了，“刚好两杯的价格哦，可以请你的好友一杯（轻轻地目光暗示）。”

德克萨斯抖了抖耳朵：“好吧。”但她买的是三个松饼，给了拉普兰德两个。

拉普兰德礼貌：“谢谢，但是不用了。”

德克萨斯淡淡：“给你的狗也行。”

小吃摊就在仓库前面，她们也已经走到无人问津处。如同标准相声演出，在节目开始前合作默契的搭档们得说一段过渡引出嘉宾，因为演出同样，引言不一样，演出地点不一样，相遇方式不一样，多数会添加即兴，删删改改又是新的一个。黑影顺势不紧不慢地踱步出来，但这个势是虚无的。毕竟三人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站位，它出现得就有些不那麽适宜，今晚其实也不适合邀请嘉宾。

夜黑光粼粼。和影子陷在一块的拉普兰德做了个手势，整个人仿佛变成二维镜像，无声的四周更像是在海里。可是很干燥，也没有水流。人也不会接触第二片相同的影子。影子戏法堂堂结束。

能天使看着作出爽朗评价：像是投信。

拉普兰德说：无论多远都寄信？

能天使说：无论多远都送信。很不错吧。

风吹过，扎罗又消失在龙门街头，显然是被气到。德克萨斯只站在一旁，口袋里的手没拿出来过，面对怪谈镇定自若咀嚼。几年前，拉普兰德从荒原寄来信，能天使热情地分享一些养生小知识，冰咖啡对胃不好，但可以多吃维生素片；盐的摄入量要均衡，生命是很柔和的，就和你们的尾巴一样。德克萨斯什麽都没写，只附赠了龙门小吃优惠券，但很可惜在信寄到时已经过期。早跟你说过了。能天使说。德克萨斯回答：我没听。但时间就是这样寄到的又收回去。她看着夜晚浮上来，但是并不汹涌。如果雨再大一点，说不准真的可以继续向上滑行。河流永远向下，但海洋不是。逃离就变得那麽简单，也不会显得有什麽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