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礼没有回答,脸上的皱纹变成了更深的沟壑。
封文漪了然道:“听那位黄警官的意思,这样的凶杀案已经发生了不止一起。他们调查了近两个月,依然没有头绪,所以他才会冒着渎职的风险,请我们过去帮忙查看那个诡异的图案。他是在怀疑,案子恐怕与邪丨教以及灵异有关。”
怀疑案子和邪丨教相关不足为奇,警察肯定见过各种各样搞得像献祭仪式一样的现场。有些精神不正常的凶手崇拜邪恶和神秘,会通过杀戮的方式表达自己异于常人的邪恶信仰。
更大的问题恐怕出在死者的死亡方式上。
这时封文漪想起早上和安鹤笙的对话。
安鹤笙说自己看见了小混混和太极头的涂鸦喷漆。他是如何“看见”的?
“我知道有个人,可能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等一下我去问问看。”封文漪说。
严礼缓慢地摆了摆手:“你没听到那位刘队长的警告吗。我们是侍奉主的神职人员,同时也是普通人。凶杀案那种事就交给警方去调查吧。”
老神父独自走开,拖着倦怠的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棕色木匣。
他坐在床边,摩挲着木匣上的图案出神。
昨晚那种挥之不散的不祥之感,今天变得更加强烈了。诡异的连续死亡事件、天花板上邪恶的图形,还有近期突然增多的驱魔……这些事情之间,是否存在着隐秘的联系?
沉思中,他的脑海深处跳出一段陈旧的回忆。
漆黑如墨的夜,凌乱哭泣的女人出现在教堂门口,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雨衣的孩子。
可是到了近处他才发现,孩子的雨衣其实是透明的,只是被黏着的血浆染成了猩红刺眼的色泽……
老神父胸口一紧,用力闭上眼睛,口中低声念道:“阿门……”
……
安鹤笙到了诊所,发现那个应该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少年依然没来,只好独自承担了所有的杂务。
来这里看牙的人,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有哭哭啼啼的小孩,也有面色惨淡的成年人,就算是胳膊上纹着关二爷的猛男,进了诊所也一是一脸菜色挺不直腰杆。
排队等候看诊的人从早八卦到晚,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小混混和太极头。
那个小混混自小在鸟笼城长大,十几岁就到处打架滋事,他爸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管不了他了。后来交了女朋友,也就是太极头,两人臭味相投,都不是好东西。有时候竟然给小孩口袋里塞那种糖丸,哄骗他们吃。总之就是一肚子坏水。据说这两个人死得很惨,尸体抬出来的时候,有人看到黑色的尸体袋软趴趴的,好像里面装着一坨没有骨架支撑的东西。
也不知他们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搞成这样。
也有人在议论朱虹怜。
“听说昨天神父去她家了。她还跑到5楼闹了一通,是那个神父小伙子把她抱回去的。诶那长相当神父也太可惜了吧,这辈子都不能结婚生子,诶哟……”
“之前朱虹怜疯疯癫癫满口污言秽语的时候我就说过,她肯定是着魔啦!”
“要说朱虹怜啊,那孩子以前多乖巧多文静啊,我还想撮合她和我外甥呢,谁想到……”
“乖巧什么啊,她啊,当小三破坏人家家庭,被人家老婆抓到闹去了公司,真是丢死人了。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没准儿她以前都是装的,背地里不一定干过什么……”
人好像一旦到了年纪,聊起天来就是一个东拉西扯,关注点时不时跑偏。这对中年男女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八卦着,一条拖布猛地怼到了他们挨在一起的脚上。
“诶呦干嘛呀!”女人瞪着面前拖地的少年抱怨道,“拖地看着点啊,哪有往人脚上拖的!”
男人也语气不悦地指责道:“你是不是……”
“瞎了。”安鹤笙直起身,指了指自己的眼罩,截断了男人的话。
两人看着少年阴冷黑暗的眼睛,噎住了似的没说话,飞速把脸扭过去了。
SN513听了一天的惨叫和呻丨吟,胆战心惊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牙医更恐怖的呢?】
安鹤笙一边整理医疗垃圾一边回答:【拔牙不打麻药的牙医。】
SN513模拟了一个头皮发麻,紧紧捂住了嘴,小声说:【对了安医生,昨晚我们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啊?】
安鹤笙思索道:【我只能确定,我所‘附身’的那个东西杀了小混混和太极头。】
SN513大惊失色:【什么附身啊,说得好像你是鬼一样。】
安鹤笙回味着那种感受道:【但那种感觉,的确像是我的魂魄飞出体外,进入了另一个躯壳里。】
SN513一夜心惊肉跳已经受够了:【可恶快住脑啊可恶!】
原角色的心态越来越扭曲,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能力所带来的副作用。
人是很容易被摧毁的。一个人能成为所谓的正常人,是因为他处在正常的环境中,而不是因为他本应该是一个正常人。
长期受到超过限度的压力和刺激,是无法保持理性和人性的。
灵媒游走于活人和死人的世界,无法控制地进入另一个空间,目睹甚至是亲身经历死亡、血腥、丑恶、罪孽,永远紧绷的神经会导致精神的坍缩崩坏。
乐在其中也不过是疯癫的一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