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澄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车中还有一人,那人是个憨态可掬的青年,圆圆脸,黑面皮,一双眼睛也是圆圆的,他有些尴尬道:“哈哈,大家平素很难注意到我。”
存在感的确薄弱。
顿了顿,那青年又垂了垂眼睛,道:“大家都有心事呢。”
封澄奇道:“什么?”
他看了看封澄手上的糖,摇摇头不语,片刻,露出个呲着牙的笑来:“将军,拉舍尔部就在前面,这几日有大祭,热闹非凡,要不要去聚一聚。”
封澄沉默片刻,道:“我从前听说,长煌边卫有八成是长煌之民,这八成。民里,又有八成是拉舍尔部的孩子。”
青年腼腆一笑:“将军也是长煌的孩子呢。”
封澄有些讶异,强笑两声:“说来惭愧,我并不知生身之地。”
阿翁和阿嬷捡到她时,她已经是个能抓野兔的孩子了,是当地牧民所生?是外来流民所生?
无人知晓。
青年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长生天的孩子,”他道,“无论生在何处,都会顺着命运,重新回到长煌这片土地。”
不知为何,封澄闻言,心头微微一动,仿佛被拨了一下似的,她笑了笑,向马车的窗外看去。
草原的苍天云影与洛京的大不相同,碧澄澄一片,连绵而清澈,辽阔得看不到尽头,马蹄落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溅起一片一片的草皮。
“大伙儿都很想谢谢你,”他叹息道,“如若不是将军率铁骑军拼死杀进来,在几日前,我们都该埋骨于此了。”
封澄有些怔怔的。
“是吗。”她喃喃道,不知说给谁听。
以身犯险,并不是出于什么家国大义,封澄自知俗得很,只想多赚点军功,好回去迎娶够不着的美人。
现如今,娶美人这场大梦破灭得一
干二净,她看向这青年澄澈见底的眼睛,却觉得心中一处空落落的地,似乎被温善妥帖地填补上了。
没那么漏风了,她想,也没那么疼了。
归营三日,封澄惊诧无比地发现,姜逢不找她事了。
她见了鬼似的站在了姜逢主帐前,看着上面将将风干的牛粪,纠结得把帐前草地硬生生磨去了半寸。
“什么事?”帐帘突然掀开,露出了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的脸。
封澄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把假条往身后藏,这动作自然瞒不过人高马大的姜逢,他虎着脸,粗声大气道:“什么事?”
封澄心知要完,这老犟种才缓了三日没找事,她便鬼迷心窍要假——而且也不是什么探亲的正当缘由,乃是实打实地跑去拉舍尔部凑热闹!
鬼才肯批!
思及此处,她干笑两声:“那个,我等人,哎——方才还在这儿,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