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皖,你醒啦?”方晓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进头,“我煮了四个鸡蛋,给你留了个带壳的。”
姜皖皖接过温热的鸡蛋,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血管漫到心口。
她想起以前唐驰总在早读前把剥好的鸡蛋塞给她,蛋白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可现在握着带壳的鸡蛋,倒要自己慢慢剥了。
七点十五分,苏眠终于从床上弹起来,嘴里叼着面包往书包里塞课本:“完了完了,听说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整片樱花林,去晚了肯定没了!”
四人匆匆往图书馆走时,晨露还挂在银杏叶上。姜皖皖踩着满地浅黄的碎叶,忽然想起唐驰以前总说她走路爱踢石子,每次都要拉住她的手腕说“慢点”。
可现在没人拉着了,她的步子竟不知不觉快了些,跟上了苏眠和方晓洁的节奏。
设计原理课的教室在艺术楼三楼。老师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一进门就指着黑板上的设计图问:“知道这组线条为什麽要倾斜三十度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姜皖皖捏着笔的手紧了紧,以前唐驰总爱跟她讨论设计稿,说线条的角度藏着情绪,倾斜的角度越微妙,越能看出创作者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举了手:“因为三十度既保留了张力,又不会让视觉重心失衡,像……像被风吹到将落未落的叶子。”
老师挑了挑眉:“有点意思。你叫什麽名字?”
“姜皖皖。”
“好,”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这节课的作业,就以‘平衡’为主题画一组手稿,下周三交。”
课间时,苏眠凑过来扒她的笔记本:“你画的线条好流畅啊!不像我,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方晓洁也点头:“我妈说我小时候握笔姿势不对,现在改都改不过来。”
姜皖皖看着本子上那片倾斜的银杏叶草图,忽然想起高三画室里,唐驰握着她的手调整画笔角度的样子。
那时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说“画画跟谈恋爱一样,得找到最舒服的距离”。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她以为是唐驰,摸出来却看到锁屏界面干干净净,只有信号栏的时间跳到了十点十五分。
擡头时,苏眠正举着手机拍窗外的银杏树:“你看这光影,拍下来当屏保肯定好看!”
阳光穿过叶隙,在苏眠的发梢镀上一层金。
姜皖皖忽然合上笔记本,跟着笑起来:“帮我也拍一张吧,想存着当纪念。”
也许日子就该这样,把旧的念想折进新的晨光里,像那棵银杏,落了叶,总会再抽出新的枝桠。
但唐驰在她的心中谁都无法替代。
到现在唐驰都没有给姜皖皖发一条信息。
第二节课是面料工艺实操,教室里飘着淡淡的亚麻香。
姜皖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块浅米色棉麻布,手里的针线随着老师的示范上下翻飞。
苏眠的线团滚到她脚边,姜皖皖弯腰去捡时,看见自己布鞋上沾着片银杏叶的碎屑——大概是早上路过树下时蹭到的。
她捏起那点碎叶拈了拈,叶脉脆得像被晒过的糖纸,一捏就成了粉末。
“你看我这针脚歪得像蚯蚓,”苏眠凑过来叹气,手里的布面已经扎出好几个歪歪扭扭的洞,“早知道报理论课了,动手能力简直是负数。”
姜皖皖帮她把线理直:“刚开始都这样,我以前缝扣子还把自己手扎出血呢。”她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布面,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唐驰的校服袖口磨破了个洞,她偷偷拿去缝补,针脚密得像排小芝麻,他发现後却宝贝得再也没穿过那件校服。
“叮铃铃——”下课铃响得突然,老师刚宣布解散,陈雨已经收拾好工具包站起身。
姜皖皖看着她利落的背影,低头把自己的针线盒收进背包,布面上那朵刚绣了一半的小雏菊,花瓣尖还沾着点线头。
“去吃午饭吗?”方晓洁晃了晃手机,“三食堂今天有桂花糖藕,评论区说甜而不腻。”
姜皖皖刚点头,就看见苏眠盯着手机笑出声:“我表哥说他下午来学校办事,要请我们喝奶茶!说顺便看看斐罗的樱花树——虽然现在只有叶子。”
穿过教学楼的回廊时,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打旋儿,其中一片正好落在姜皖皖的帆布包上。
她伸手把叶子摘下来,夹进了上午的笔记本里,那页刚好画着倾斜的银杏叶草图,新叶压着旧图,倒像两个季节在纸上打了个照面。
食堂里的桂花糖藕果然甜得恰到好处,软糯的藕段裹着透明的糖霜,咬下去时齿间都是桂花香。
姜皖皖吃着吃着,忽然发现自己没像往常那样挑拣碗里的莲子——以前唐驰总说她太挑剔,莲子芯明明没那麽苦,现在没人在旁边念叨了,倒觉得连芯带肉一起嚼,苦里还藏着点回甘。
“皖皖,你看那是不是陈雨?”方晓洁碰了碰她的胳膊。
姜皖皖擡头望去,陈雨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摆着碗阳春面,手里却在翻一本线装的旧书,书页泛黄得像浸过岁月的茶渍。
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竟比平时多了点柔和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