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总不信,现在踩在阳台的雪粒上,才发现是真的——只是这棉花糖里,藏着根细针,轻轻一碰,就扎得人眼眶发酸。
……
1月20日的地铁里,报站声透过广播传来时,姜皖皖正低头看着猫包里的红豆。
红豆把脸贴在网布上,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对面车窗上的冰花,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从C城带来的猫砂,像落了层细雪。
她摸了摸包外侧,想起收拾行李时,特意把唐驰送的那条旧围巾垫在底层——红豆总爱趴在上面睡觉,说那上面有“让人安心的味道”,尽管它从未见过这条围巾的主人。
出地铁站时,X城的风裹着雪沫撞在脸上,比C城的更冷些。
这里还是老样子。
推开家门的瞬间,暖气扑面而来。
林韵婷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看到姜皖皖回来,“回来了,累了吧!房间被子都铺好了。”
“嗯。”姜皖皖回道。
到了房间,红豆被抱出来时,并没有像在C城那样往沙发上蹿,反而在房间的地垫上蹲了下来,尾巴尖轻轻扫过地板,白色的毛上沾着点从猫包带出来的猫砂粒。
姜皖皖只当它是累了,往猫碗里倒了惯常吃的冻干,又把飘窗上的毯子抖了抖——那是她从C城带回来的,上面全是红豆的味道。
可直到傍晚,冻干没少多少,红豆却始终蜷在沙发角落,偶尔擡头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呼吸时胸口起伏得有些急促,像被什麽东西堵着似的。
夜里起夜时,姜皖皖发现它不在沙发上。打开房间灯才看见,红豆趴在阳台的推拉门边,爪子搭在玻璃上,望着外面楼群的灯火发呆。
她走过去摸它的背,才惊觉猫的体温烫得吓人,白色的毛被冷汗浸得打绺,贴在皮肤上像层湿纸。
第二天一早,她抱着红豆冲进小区门口的宠物医院。
医生用听诊器按在它胸口时,红豆的爪子突然勾住她脖子上的围巾——那条高一冬天唐驰送的旧围巾,毛线缝里还卡着几根红豆的毛,是以前在C城家里,它趴在上面睡觉蹭上的。
“是猫瘟,已经晚期了。”医生摘下听诊器时,语气轻得像怕惊扰了什麽,“它平时是不是很少出门?应激加上病毒,扛不住了。”
也就一个学期没出门而已,怎麽会这样。
姜皖皖坐在诊室的长椅上,看着护士把红豆放进保温箱。红豆在里面挣扎了两下,突然转过头,隔着玻璃望向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有话要说。
她想起当时买红豆的时候,觉得和它特别有缘,难道我们的缘分就缘尽于此吗?
接下来的三天,姜皖皖几乎没合眼。红豆越来越瘦,原本蓬松的长毛塌下来,露出细细的肋骨,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每次她伸手进保温箱,它都会用尽全身力气蹭蹭她的指尖,肉垫温温的,带着点湿。
有次她趴在箱边打盹,梦见在C城的家里,唐驰举着逗猫棒躺在地毯上,红豆追着羽毛在他身上踩来踩去,他的笑声混着猫叫,把整间屋子都填得满满的。
1月24日的雪下得最大。
护士敲开观察室的门时,姜皖皖正对着手机里唐驰的号码发呆。
保温箱的盖子盖得很严,只能透过透明箱体看见红豆蜷缩的样子,眼睛闭着,爪子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还在抓着什麽。
护士轻声说:“它走得很安静。”
姜皖皖没敢碰箱体,只是蹲在旁边,看着白色的长毛在箱内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那团曾经总蹭她手腕撒娇的毛球,现在被隔绝在一层玻璃後面,连最後一点温度都被箱体挡得严严实实。
她想起以前在C城,红豆生病时她总抱着它揉肚子,可现在,连伸手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把红豆的骨灰装进木盒时,姜皖皖的手指抖得厉害。
盒子是护士递来的专用收纳盒,黑色绒布面,摸着像块冻硬的石头。
她甚至没敢打开看,只听见护士说“都收好了”,就讷讷地接过来,塞进背包最深处,像捧着件易碎的玻璃。
背包里还躺着那条旧围巾,毛线被泪水泡得发沉,缝里卡着的猫毛白得刺眼——那是以前红豆趴在上面睡觉时蹭下的,是她现在唯一能触碰的丶属于它的痕迹。
他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红豆。
回到房间时,地垫还沾着她早上带红豆出门时蹭的雪水,晕出块深色的痕。
姜皖皖换鞋时,目光落在鞋柜旁的猫包上——透明窗口上还留着红豆用爪子扒过的印子,浅浅的,像谁用指甲轻轻刮过的纹路。
她蹲下来拉开猫包拉链,里面铺着的旧围巾滑出来,白色的猫毛粘在藏青色的毛线上,像撒了把碎雪。
这是红豆在C城最喜欢的窝,每次她出门,它都要蜷在这里打盹,尾巴圈住围巾的一角,仿佛这样就能等她回来。
房间暖气还在嗡嗡响,飘窗上的棉垫却空着。
以前红豆总爱趴在那里晒太阳,把自己晒得像块温热的毛团,她画稿时擡头,总能看见它四脚朝天,露出粉粉的肚皮,白色的长毛被阳光照得透亮。
姜皖皖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棉垫,上面还留着个浅浅的窝,像块被压软的棉花糖。
她从衣柜顶层翻出个硬纸板收纳盒,是去年双十一买猫砂时送的,上面印着只举着爪子的金吉拉,和红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打开盒盖的瞬间,飘出点淡淡的猫薄荷味——是红豆最喜欢的玩具老鼠里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