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奶奶腿脚不便,陈苼同去帮忙。
村里没啥娱乐活动,老人都早睡早起,看见陈苼,一个个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记性差的老人一时想不起陈苼这号人,直问奶奶是谁。
“我孙子。”奶奶回道。
三四个老人大妈扫视一遍陈苼,寻着他的面貌找到血脉源头。
大妈指着陈苼猛地了然道:“记起了,是精神病陈峰的儿子,爷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气氛突然凝重,老人们局促中掺杂恐惧,眼神要看不看的瞄陈苼,陈苼知道,他们想起了那个震惊全村的事件。记忆如潮水般涌向陈苼,警笛声丶村民的尖叫,还有躺在地上慢慢失去体温的尸体,傻掉般僵立的他。
“……出来了啊。”一位头发全白,伛偻着背的老头问,“什麽时候的事?”
“昨晚。”陈苼淡淡道。
“我听说在里边可苦了,每天和几十个人关着,什麽事都做不成,还要干活,有个别人待久疯了,”看起来就很八卦的大妈嘴碎道,“你在里边怎麽样?一般吃什麽?”大妈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也不考虑陈苼的体面,“你们这些杀人犯劳动改造的活计是不是要重很多?”
纵使奶奶脾气再好,再能容忍,也见不得他们猜忌她的孙子,奶奶出面替陈苼回答了:“问这些干嘛,跟你们又没关系。”奶奶尽量压住语气,若不是都是同条村的人,擡头不见低头见,她说话指定要锋利几倍。
见奶奶脸色不妙,这些人闭上了嘴。
奶奶带着陈苼,绕过他们走了。
隔了好几米远,陈苼依然能听见他们嘀咕声:“当年他爹可是拿刀追着人跑,这孩子指不定也遗传他爸的……”接下来好一段时间,他会是村里人的谈资,被打量的对象。
陈苼将奶奶安置在田埂边的老树下,他到河边提水,花了奶奶所需的七分之一时长把五垄菜地全浇完了。
陈苼放眼望着平坦的耕地,现在生活条件变了,大部分地都荒废了,唯有几个经历艰苦年代,舍不得浪费地的人还种着少量农作物。
出神间,蓦地,前边不远处的玉米地一阵响动,折断的稭秆发出脆响,惊起几只栖息的麻雀,一米多高的玉米苗摇摇晃晃,陈苼第一反应是有东西在里面。
野猪?走地鸡?蛇?……陈苼胡乱猜测。
陈苼定睛看了看,待看清那团在黄土绿叶间若隐若现的白影,一个模糊的身形被勾勒出来时,意识到搞出这麽大动静的是个人。
下一秒,地里窜出一只花猫,花猫窜出的瞬间,里边的人也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裤腿沾满泥浆,灰头土脸,头发上还别着几片枯黄的玉米叶。
少年瞧见站前面的陈苼,放声喊:“哥哥!帮我抓住那只猫!”
事发突然,陈苼看着在田地跑得飞快的猫,可能是觉得没有能抓到它的希望,所以没有什麽行动,猫从他身边溜过去,嗖的一下,钻进草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到陈苼跟前,一脸委屈,狠狠盯着他。
陈苼茫然。
短短三四秒,少年眼眶红了,稍刻,眼泪竟然掉下来了。
不知道做了什麽的陈苼:“……”
“都怪你!”
“……什麽?”陈苼哑然道。
“我不是叫你抓住那只猫了吗?”少年指着猫消失的方向,“你为什麽做不到?!”
陈苼费解的看着眼前的人。
目睹全程的奶奶过来解围,语气亲切的叫少年:“唐林,你又抓猫了?”说完,奶奶眉宇间流露忧愁和担心。
“奶奶,他没有帮我抓住猫,那只猫我找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它的,”唐林回完奶奶的话,蹲下来搂住陈苼的腿,哭道:“你赔我猫!”
陈苼愣住,面色一下子苍白,眼神飘忽低头看着唐林,开口问:“……你是唐林?”声音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前的唐林和那个浑身是血的唐林交错浮现在他脑海,现实与记忆碎片在疯狂碰撞,引得他的太阳xue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