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兄长
◎卫桉,卫佑◎
天光犹昏,谷星与于蛮离了寮舍,随衆前往孔子庙行礼。
远远便望见贺古,立于一转角之下,背手望天,不知在看风月还是看命。
待两人走近,那人的目光才若无其事般落在于蛮身上,声音又直又硬地问:
“你今日怎来得这般迟?难不成又贪睡误了时辰?先生若知,定要训你一番。”
——这是贺古昨夜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思忖了半晚才得来的词。
“……”可惜于蛮丝毫未领情。
她凑近谷星耳边,低声咕哝:“我虽未见生父母,可自从入了国子监,倒是平白得了一爹。”
谷星哈欠打到一半,那大张的嘴硬生生笑得抽筋。
礼毕,衆学子又刷刷地往各自学堂而去。
贺古与于蛮皆是太学上舍生,非才学拔尖即出身高门,若非“怀乐容”聪明又命短,于蛮怕也混不进这舍内。
可即便同为上舍,待遇却未必一视同仁。
“站住,学堂重地,请书童候于门外。”
谷星正随行而上,便被冷声一断,拦在阶前。
她眼睁睁看着贺古带着书童踏入堂中,自己却被拦在外头。
不过,这倒正好合她意。
她朝于蛮一挑眉:“我去附近溜达一下。”
于蛮点点头,像是早已心中有数,转身踏入堂中,没再多言。
谷星则趁此间隙,悄然绕道,朝昨日那起案发水井而去。
此刻堂中已开课。庭院寂静,那口井已被封以巨石。四下绿荫蔽日,花木并无异状,唯井边多出几分冷意,仿若风都沉于脚边。
她环顾四周,见四处无人,才蹲下身去,细细打量。
发现那井沿边缘有一处缺口,石面崭新,棱角锋利,分明是近日才被人砸开。
恐怕盛和安是被活生生推进这口井中。
除此之外,便再无可疑之处。
于是,谷星咬了咬牙,扶着井沿,吃力将巨石一点点推移,好不容易腾出一个小口,探头往井中望去。
井壁青黑,水面幽沉,与井口落差约一丈,湿气扑面而来,夹着冷意与一丝微臭。
据闻昨日那起早温书的学子,晨起口渴,便打算汲水,哪知水未打上,却先捞上一只臭鞋,他正欲骂是何人如此缺德。
谁知一低头,便在那惨白月色下,与那仰面死不瞑目的盛和安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愣是惊得那学子心疾复发,回家修养,怕是一年半载都无法再回来。
谷星眉心轻蹙,眸光沉了几分。
那具尸身此刻还存于刑狱司中,她若要见那尸体,想来并非易事。
且这口井如此狭窄,若传言属实,那人只怕是脚先入井。如此一来,凶手若非天生神力,便极有可能不止一人,将那可怜人活活扔入井中,目睹他沉底溺毙。
直至清晨被学子发现。
思至此,连谷星都不禁摇头感叹,这群人下手真是毒辣。
她正要将石头推回原位,忽听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身形一收,低伏身子,顺势一翻,悄然滑入草丛之中。
不过数息,便见一名身着学子服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後,方在井边蹲下身,于袖中取出一只铜碗与几张纸。
谷星本以为他是前来祭奠死者的友人,哪知定睛一看,顿时背脊生寒。
那纸上写得分明是:
【永世不得超生】【死有馀辜】之类歹毒语句,字迹狠戾,墨痕压纸如戾气流涌。
她再看那人面色憔悴,眼下乌青,原以为是思念故友日夜未眠,如今看来,倒像是仇深似海。
怕不是也受过乌凝平一党的“特别照顾”。
但那人身形瘦削,手臂细若柴枝,一副文弱病鸳的模样,怎麽看都不像能将一条活人塞入井中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