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蛮看着她,眼神平静,最後又轻轻摇了摇头。
“人有三六九等。名字落在哪本族谱上,你的命就写好了。”
“若只得罪一人,尚可妄想与之抗衡。可这国子监不仅是学堂,更是权贵们互搭人脉丶稳固仕途的所在。”
“□□往往偏袒贵胄子弟,寒门学生若敢举报,不止没用,说不定还要被退学丶逐出监门。”
谷星乍舌,忽地想起大小眼说过的话,她心里一惊,低声询问,“莫非卫桉的兄长,以前在国子监也曾被欺辱过?”
于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她压低了声音,似是终于不再绕圈子:
“你猜得没错。”
“乌凝平,确实是我和卫桉杀的。”
“为的是——”
她忽地戛然而止,回头朝门外看去,下一息,屋门传来三声“咚咚咚”敲击。
谷星差点没一口气提上来,心中暴跳。
怎的时机踩得这般准?这话才开头,就有人敲门?
她站起身去开门,门一开,来人还不少,足足有五个。
三人穿着刑狱司服色,腰佩巡印,另外两人则穿着国子监监生服。
“大人……这是?”谷星出声。
为首那刑狱司之人倒也客气,拱手作礼道:“奉乌大人之命,例行检查学子寮舍,防有贼人藏匿,以保诸生安全。”
保护安全是假,查有无私藏是实。
谷星心中微跳,面上不显。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屋内,暗忖于蛮可有藏物?
所幸她两这几日都未逢月信,不然定会有诸多不便。
“请进。”屋中传来于蛮的声音,声音平平直直,无甚起伏。
谷星一听,就知道这群人怕是要白走一趟了。
果不其然,于蛮这屋内,收拾得滴水不漏。
整整齐齐的几件衣物,书籍也不过三五本,全是课本,翻开页页涂鸦,图文荒唐,毫无学问气。
三名刑狱司之人看着这几页乱画的书本,互望几眼,愣是忍了笑。
他们不过是随令搜查的下役,也不认得“怀乐容”身份,只当他是哪家“仗势入学丶玩物丧志”的不肖贵公子,心下虽有鄙夷,脸上却不敢露丝毫怠色,反而更加恭敬几分。
三人入内查看之时,门外还立着两名着监生服的小厮模样之人,手中各捧一只木盒。
其中一人上前,双手将食盒递予谷星,道:“这是今晚之餐食。”
“多谢。”谷星随手接过,偶一擡头,视线落在那送食小厮脸上,忽然神色一凝。
那人察觉,眉梢一动:“您可是有事?”
谷星蓦地回神,摇头笑道:“不……没有。”
随即低声一问:“请问,明日可还照常上课?”
那人似也一愣,大概没料到有人会对他这般客气,轻轻摇头答道:“乌学子之死尚未查清,听闻明日仍旧停课。”
说罢,他点头致意,站回门边。
待屋内三人检查完毕,五人一同转身离去,朝下一间上舍生寮舍而去。
谷星望着那几人背影,越走越远,灯笼光影一跳一跳。
她眉头微蹙,想起方才那小厮临走时的那一眼,那人的神情阴郁至极,让人难免心情沉重。
门一关,谷星转过身,正想与于蛮说话,却愣住了。
于蛮此刻正踩着桌沿柜角,身轻如燕,已然腾空,一眨眼,脚尖轻勾横梁,整个人翻身而上,藏于顶上阴影。
“你在做什麽?”谷星仰头眨了眨眼,见上头落下一撮灰,她赶紧往旁边挪了半步,只见于蛮正伏在横梁上,手脚麻利地翻着什麽东西。
谷星一边擡手拍去肩头尘屑,一边将晚饭放回桌上,掀开一看,脸色立刻一垮。
碗里是几团干巴巴的青菜丶两小撮豆子,油星都见不着几滴。
“这夥食怎麽突然……差得离谱?”
于蛮一个翻身,轻巧落地,脚尖无声点地。
她头发上挂着蛛网,鼻尖和额角都染了些灰,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却神色极淡:
“这才是原来的夥食标准。”
“之前是上舍生自费开小竈,现在朝廷派人来盯着,若还这般奢靡,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谷星眨眨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