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第三下,骨响声清脆,一缕白光乍现。
——“砰!”
第四下,白骨森然,血流浸红阿秀的掌心与额角。
她已疯魔,热血溅面,反倒将她双眼染得愈发通红,如鬼如魇。
而四周百馀流民,默然围立,无一人出声,无一人阻拦。
她仰首怒吼,声撕裂风:
“贱民贱民!你我皆人,怎容你这等禽兽践踏我命?”
“将我阿牛哥还来啊——!!”
陆昀瞪大的双眼中,恐惧未散,鲜血沿着眼角蜿蜒流下,滴入那黑黢黢的泥土中。
那片土地,早已血染千遍,如今又更深一层黑。
……
陆昀并未死。
被谷星草草卷入一张席子,扛回小报院中,交予江兀处理。
她满身血污,阿秀亦是从头至脚染红,两人一动一静,一柔一烈,竟一同做了这等最冲动之事。
徒留李豹子收拾残局,欲哭无泪。
江兀气得浑身发颤,若非小桃拦着,早已将谷星吊起来,用黄藤抽个昏天黑地。
他不骂,流民们不说,不代表邺锦明会不管。
“你脑子被门夹了不成!!!?”
“你是觉得自己当英雄当疯了,嗯?!”
“你考虑过小报里的其他人吗?!”
“让你好好做人,你听哪儿去了?!”
邺锦明声如洪钟,几欲掀翻屋顶。
谷星耳朵都快被震碎了,只抿着唇,眼神躲闪,满脑子却在想,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补两刀,才不吃亏。
流民们见状纷纷劝阻,齐齐将邺锦明抱住,像拉疯马似的。
“代管,代管别气!谷主编是为我们出头,若是有错,错也在我们,不在她。”
“要骂你骂我们,别骂谷主编啊……”
谷星一手捂嘴,偷偷朝邺锦明使了个得意的眼神。
可下一瞬,阿秀却缓缓站出,衆人尚未反应过来,她便已跪下。
“咚。”
一声磕首如雷,院中顿时寂静无声。
“此事因我而起,”阿秀垂首低眉,语声如水,“谷星也不过是为我出气罢了。”
“若要罚,请罚我一人。”
她再叩一头,声震地鸣,仿若天地崩裂。
谷星脸上的笑意僵住,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最怕阿秀会将此事归咎于自己。
“你这是作甚?快起来!阿秀,给我站起来!”
她咬牙上前去扶,却见阿秀细弱身形,竟倔得十头牛也拉不动。
她最怕跪地磕头,此生最恨这等卑微。
可眼前这女子,偏偏在她眼前一跪,跪得沉痛,跪得颤人。
阿秀低声开口,字字如泣:
“是我心有不甘。夫君枉死,尸骨无依,我却如泥如尘,任人践踏。”
“是我不服命,是我心中尚存一线生机。”
她将心底柔软,一点点剖出,赤裸裸呈在衆人面前。
谷星皱着一张脸,“阿秀,你擡起脸来!”
“陆昀在杀匹大牛之前,又害过几条人命,你可知?”
“匹大牛之後,又有几人倒在这片地上,你可还记得?”
她猛然一把扯住阿秀,声音如风雷交击:
“若他不死,若他背後之人不倒,昨日是匹大牛,今日便可能是你我,明日呢?是李豹子,是我们身後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