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没什麽大不了的——她想。
依师姐那个性子,就算真是下意识对她好丶最最惦念她,亦难有後文。
不必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落空的失重感并不好受。
银朱却狠狠摇了头。“如若那些举措都是下意识,那麽喜欢也是下意识的。”
“先前那姓许的老婆婆与母亲絮絮叨叨,那位假新郎官姊姊要麽问询,要麽若有所思地游离目光,要麽……”银朱点点头,“就盯着姊姊你。和夥伴聚在一起时我也是这般模样,视线落着落着,不自觉便去盯心悦之人了。所以呀……”
侃侃分析完,银朱骄傲地扬起脸,“姊姊,我可是南屿小月老。我看人很准的。”
*
眼下叶青洲虽是黑发黑眸模样,可入了蜃楼幻境便不好说了;里头灵力相冲,障眼法未必再有用。
但到底她有那凤冠与红纱作遮掩,即便恢复原貌,亦不会太突兀。
可罗艽却难捱。
她身形虽高挑,好歹撑得住喜服,可面容里实在没有男相中那份粗糙,眉还能描粗,眼亦能勾成狭长,然唇太红,眸光又太温柔,用那春风似的面庞一笑,准要露馅儿。
每每瞧见她憋不住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阮郁与许嘉瑞都直摇头。
此外还有一个难题,便是她的身形。
“……罗师姐。”许嘉瑞与阮郁一人一边,替罗艽绑那劳什子束身布,她们忽而对视一眼,感慨道,“你这身形样貌,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许嘉瑞开玩笑道:“男人都是很丑的。”
罗艽没忍住,又笑出声。
被那束身的布一扯,笑声成了一道哀嚎。
阮郁替她披散了头发。
不得不说,罗艽有着很漂亮的胸与背,肤色洁白匀称,後背蝴蝶骨利落,前胸圆润柔软。
许嘉瑞多瞟几眼,竟觉得有点晕乎。
她偷偷与阮郁咬耳朵:“阿郁,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阮郁挑眉,低声回:“你说。”
许嘉瑞:“我好似忽然有些理解……当初那个罗刹,缘何对这位师姐这般死心塌地丶穷追不舍了。”
阮郁闻言直翻白眼。“我替罗师姐和姓叶的把你削喽。”
“青洲她……”许嘉瑞又喃喃,“啊呀,也很能理解青洲啊。”
许嘉瑞摇头晃脑,“有个这麽好看的师姐,如何能不惦念,又如何能忘怀哪。”
阮郁睇她一眼。
拉着罗艽束胸衣带的手不觉力度大了几分。
便是旁人胡言乱语,罗艽遭殃——
她“嗷”地惨叫,还未回首与她们掰扯几句,便听廊外有人拍了拍门扉,“我们好啦!先让新娘子去喜轿了哦?”
屋内三人应答几声,手忙脚乱赶工。
等戴了雁翎帽走进夜色里,罗艽深一脚浅一脚,只觉得这辈子就没这麽不自在过。
仿似怎麽站丶怎麽走,都十分不舒服。
然事实上新娘的装扮只会更加繁缛。
如今她与叶青洲不过作一场戏,可思及南屿那些真正踏上喜轿的新娘们,罗艽忽而几分感慨。
这样沉重的喜服下,究竟是欣悦,还是压抑?
喜轿在罗艽十步开外处。途中,罗艽闻见几位南屿的红娘司仪满面堆笑地与她们讲那些嫁娶规矩。“新娘轿先二里地……直至靠岸,郎候舟中。各行七步,拜七次,分别是祛邪祟丶祛污秽丶祛苦厄……”
为了进那新娘村,罗艽把这些都听得仔细,时不时颔首。可内心深处的抵触情绪亦不容忽视。
大抵她对这类礼俗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又或是夜色中的喜服喜轿太晃眼,让她想到邹岙山的雪。
埋葬徐良娣的皑皑白雪。
罗艽想起自己在邹夫人的山庄里仗着幻心术大闹喜宴。想到意云镇衙府中争吵的长公主与女驸马。
恍然一瞬间,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触。
而此刻,她终于在喜轿前站定。
明朗的夜色下,面前的喜轿亦是绫罗绮丽。
珠帘以白色珍珠点缀,由羊脂白玉作衬,再满面金色琉璃收拢月光;其旁更是坠了点点红玉,好似红透了的石榴籽,晶莹可人。
如此瞧来,真是华丽不可方物。
可罗艽心里无端生起一抹心疼。
而这份心疼在掀开珠帘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哎!哎!——不要掀帘子呀。”身後有人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