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再与叶青洲道:“我回来以前,你把这脸上的泪都给我擦干净了。”又皱了皱脸,道,“再哭,我便不要你了。”
叶青洲呆呆应了声“好”。
三清道人这才捉着罗艽肩膀,拉着这小少年,向七寸演武台的方向大步流星走去。
直至山北的寝居消失在视野,罗艽脑海中,仍是小师妹红着眼站在山道上的模样。
三清道人觉得那模样顶烦人,罗艽却只觉得小师妹好可怜。
罗艽于是望向身侧高大的师娘,小声问:“师娘,你为什麽……不,小师妹为什麽哭啊?”
三清淡淡道:“兴许是想家了。”
罗艽“哦”了声。这话她没法儿接,毕竟罗艽上山前不过一个乞儿,无家无母无父,也没谁好惦念。
她最亲的人,便是这三清山上的师娘丶曲儿,与厨娘小芙了。
是以,此刻的罗艽并不理解叶青洲的心思。
却也想多了解一些小师妹——罗艽于是捉着三清道人的衣袖,再问:“师娘,师妹真的是千金小姐吗?”
“……是的。”
罗艽又问:“有多千金?”
三清道人似是思索一番,才答:“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富裕些。”
罗艽来了劲儿。“师娘,是她家里人送你上山的吗?她们和您是什麽关系呀?”
三清道人眯了眯眼,不再应声,反而一手抽出罗艽背後桃木剑。
“把桃木剑从我手中抢回去,我再答你。”
便是夏夜林风乍起,三清道人驭着桃木剑,一击刺中山道尽头,七寸木桩台。
罗艽压下眉,仅仅站在她身侧,掐手成诀,欲以驭剑术,从三清手中抢回桃木剑。
七寸台上无人,桃木剑却劈风斩叶,时缓时急,摇摇晃晃。一力向前,一力往後,蛮横缠斗。
片刻後,罗艽累得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山道上。
驭剑之术,她当然比不过三清道人。而这三清也不是个谦让的主儿,每一比试——即便是与十四岁的小徒——也绝不松懈灵息;此刻瞧见罗艽精疲力竭,三清挑一挑眉,擡手召回桃木剑,丢去罗艽身前。“还成。”三清只道,“小艽,再接再厉吧。”
罗艽“啊啊嗯嗯”应几声,仿似便赖在山道上了,不打算起身。
三清道人便抱着手臂瞧着她。
“……师娘。”
只见罗艽擡起头,晃一晃小脑袋,“您可别再嫌弃小叶师妹掉眼泪啦。”她傻傻笑着,又道,“小叶师妹这还算好的呢,至少只是掉眼泪——从前我在山下瞧见许多撒泼打滚的,哭着闹着的,那才是真烦人。”
说着,罗艽终于站起身,再捉起三清的手,撒娇似的道:“师娘,我明白,你捡我上山後,我太乖巧太懂事太听话了,不哭不闹不乱嚷,导致你以为养育一个小孩子可容易了,脑子一热,便又捡一个上山……”
她抱着三清道人,擡头,笑嘻嘻,“师娘,小师妹这麽爱哭,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可是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呀,开心了要笑,伤心了要哭。可是,你既然捡了小师妹上山,就对她好一些嘛。”
听了罗艽的话,三清道人眯起眼,隐约思索,最後却挑了眉。
她驻足,捏了捏罗艽的脸,故作鄙夷道:“乖巧懂事又听话,不哭不闹不乱嚷?小艽,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罗艽知晓师娘是听进去了。
她于是嘿嘿一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小师妹再哭的话,师娘你多问一问缘由嘛,抱一抱,安慰几句,兴许她就不哭了呢?……”
三清道人听着,牵着罗艽的手向山道走去,到底,也只叹了口气。“你倒是懂小孩子。”
罗艽瞪起眼。“我就是小孩子啊!”
三清道人抿起一个极淡的笑。
罗艽便趁此机会,摸出衣兜里的芦叶小鸟,“师娘,你回山北时,能把这个带给师妹吗?”她道,“先前学堂,是我把她惹哭的。我想向她赔个不是。”
三清收下芦叶小鸟,点了头。
“——所以你最後,是让三清道者替你送出的芦叶小鸟?”
山南的寝居里,曲儿如此问罗艽。
“是呀,”罗艽晃晃脑袋,“既然是三清师娘送去的,小师妹不可能不收下。是以,不管怎麽说,她收下了,我与她便是有缘的。”
曲儿皱了脸。
对于罗艽此等行为,她只摇摇头,评价一句:“狐假虎威。”
作者有话说:
三清旧事……本来想一章解决掉的,但是这种黏糊糊的小日常……一不小心就写多了(╯□╰)……拆个上和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