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望向罗艽,语气难得耐心,“剑驭得不错。但这里是学堂,便不适合你拿着这剑上蹿下跳。倘若真这麽有活力,等下便随我一同去七寸台,让我瞧一瞧你近日的成果。”
罗艽讪讪一笑:“算了丶算了吧……”
“那便好好听讲。是你自己要来的,至少第一日别作出什麽恼人的幺蛾子。”
三清道人淡淡道。
曲儿这才拉着罗艽退後,连连点头,“三清道者,我会盯牢小艽的……”
三清道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向老秀才宽慰几句,才又走开。
往後几个时辰,罗艽瞧着窗外夏日风荷,虽心绪浮躁,到底没再闹腾。
叶青洲咬着下唇听着讲,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那双灵动又可爱的圆眼睛仍然水汪汪,眼眶好红。
罗艽托着腮,紧盯不远处两只乌黑的辫子,瞧着瞧着,目光像是黏在那身影上了。
蝉鸣轻风,夏影渐深。学堂中相安无事。
——贰·芦叶小鸟——
学堂一下课,叶青洲冲在老秀才之前,“噌”地一下抱着书簿离开,脚下生风。
生怕罗艽跟上来似的。
罗艽无精打采,趴在书案上睡了片刻。曲儿盘腿坐在她身侧,借着夕阳馀晖编织一个芦叶小鸟。
“曲儿姐姐,”罗艽趴在案上,忽而出声,恹恹道,“缘何小师妹不待见我呢?”
曲儿擡起眼,硬生生吞下“你太吵闹”四个字,只道:“或许是……没有眼缘。”
罗艽叹了口气,“那怎麽办呢?”
曲儿:“无缘莫强求。”
罗艽闻言思忖几番,摇摇晃晃站起身,又叹一口气。“可我有些喜欢她。虽然脾气不可爱,但长得好可爱。”她伸懒腰,“不和她交朋友,我会抱憾终身的。”
曲儿低着头,继续编她那芦叶鸟儿,只道:“强扭的瓜不甜。”
罗艽不高兴了。“曲儿姐姐,你怎麽老是唱衰?”
“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她不待见你。”
曲儿捉着手中芦叶,串进最後一处连结,一只灵巧可爱的绿色鸟儿便立在桌案上。
“小艽,我们打个赌,玩个游戏吧。”曲儿眯了眼,笑吟吟道,“我瞧叶师妹分明很喜欢那纸蝴蝶,眼下你再拿这芦叶小鸟,用你拿驭剑的技俩,去逗一逗小师妹,倘若她收下了,便说明你们有缘。倘若她没收下……哈哈,你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望着那芦叶小鸟,罗艽忽而些许犹疑,“这算不算借花献佛?”
曲儿大度道:“佛同意了!”
罗艽点点头,立即蹬鼻子上脸,“倘若小师妹不收下,那一定是因为曲儿姐姐编得不好。而非我与她无缘。”
曲儿翻个白眼,懒得和小孩儿计较。
便是那日戌时过半,罗艽拎着芦叶小鸟,兴冲冲跑去山北。
只是,小兔子师妹是找着了,立在山道前,红着眼睛。
身边却是面色不佳的师娘。
三清道人站在寝居外,一手搭在门闩上,力道之大,险些将那木闩像木筷子一样折断。
“叶青洲,你能不能别哭了?”三清语气平缓,不似恼怒,可面色显然并不好看。
她也不晓得这孩子什麽毛病,走在山道上,莫名其妙便开始掉眼泪。
叶青洲愣愣擡眼,湿着眼,哽咽道:“抱歉,师娘……”
“——你除了会哭,会道歉,还会做什麽?”三清又是一抹额头,语气更几分烦躁,“你来三清山这几个月,有哪天是不掉眼泪的麽?”
叶青洲红着眼,又低下头。
山道上,师娘与师妹,便如此僵持不下了。
三清道人脾气并不好,这罗艽是知晓的。有些小孩儿就是爱哭,有些大人就是讨厌爱哭的小孩儿——罗艽也是知晓的。
简直是冤家。
而眼下,真瞧见师娘对着啜泣的小师妹这般疾言厉色,罗艽心中又许多不忍。
罗艽于是赶忙从山林中窜出来,疾跑去三清跟前,挡开她二人。“师娘……”罗艽讪讪笑道,“小师妹才七岁呢……七岁小孩爱哭鼻子,很正常啦……”
三清道人一愣,便对着罗艽皱了眉。“你来山北做什麽?”
罗艽噎了声,眨眨眼。
生怕又把师娘惹毛了,她硬是给自己揽了个爱剑如痴的好学模样。“——您不是在学堂里让我和您比试比试?”罗艽咬着牙,把芦叶鸟儿往身後藏,“我,我这不是来找您练剑了嘛……”
果不其然,三清道人一挑眉,神色缓和太多。“你有这份上进的心,倒是不错。”
三清于是一擡手,拎起罗艽後襟,险些把人提起来。
罗艽苦着脸,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