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知晓当年之事内情的不多,而符合这个男人口中情况的也只有阿尘。
那时楚秋池不过十岁,被人贩子绑走後在那小小的房屋待了几个月,看见一个又一个跟自己相差无几的孩子被带去放血,他自己後颈的刀疤到现在也都还存在。
後来楚秋池下了狠心,在被带走取血时,放火烧了那里,而阿尘过来给他开窗一起逃出去。
但在离开的路上,阿尘脚受伤倒在地上,快被烧死时,是楚秋池转身回来把他背起来拽走的。
只是後来楚秋池被楚家带走,他跟阿尘也断了联系。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坐在桌边的男人把手帕递给了楚秋池:“嗯,是我。”
楚秋池把茶喝下後接过手帕擦拭手掌的汗,沉思一番还是决定问出口:“我……还活着?你又是什麽人。”
在摘星楼,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脖颈被银丝嵌进去,割破了咽喉,按理来说不可能还活着。
可现在他不仅有意识,还有了活人的温度。
阿尘站起身,折下一根枝丫:“半年前,你确实死了,”楚秋池听到这心下一沉,可阿尘却又突然话锋一转,“但现在,你的确是活人。”
阿尘转身在枝丫上滴下自己的血,放在了楚秋池手边:“我姓怜,单名一个尘字。当初你救了我,这次,算我还你的人情。”
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楚秋池也识趣的不再追问。
楚秋池看向那根枝丫,不知在想些什麽:“濯清涟而不妖的涟?”
怜尘摇摇头:“怜悯的怜。”
解释完,他便将屋内房门打开:“你该回去了。拿着这根枝丫往前走,便能回到燕都。”
没有过多的寒暄,倒真是只为还人情。
楚秋池想到钟未期,也不欲多留,拿起枝丫走向门口:“多谢,有缘再会。”
话落,走出了屋子。
而身後的怜尘在人走远後,无声说了几个字。
——很快就会再见了。
*
楚秋池穿过立在院落外的花树,手中的枝丫缓缓消散最後白光乍现,楚秋池被刺激得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到了一片林子里。
这片林子对于他而言熟悉又陌生。
这是燕都城郊的树林,几年前他还和钟未期躺在不远处看星星。
那时他们虽也绷着根线,但到底不像逼宫那五年过得难捱。
收回乱飞的思绪,楚秋池循着记忆朝燕都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了不少百姓,似乎是进城参加科举的书生。
走了一会儿後,楚秋池也大概弄清楚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范如晔在范松死後放出了范松继位以来做的腌臜事,范松被千夫所指,死後丧事也是草草结束。
而范如晔的继位大典也并没有多盛大,给的缘由也是恩师亡故不宜大办,不少臣子百姓感慨新帝重情重义,范如晔也得了不少美名。
申旭,云山和江泱被封了官职,年纪轻轻便有了颇高的职位。
段戏生成了御史大夫,也是整个裕朝心照不宣的皇後。
宋青壁被追封为忠武将军,甚至于玄城都有了着名的将军庙,据说有护家人平安之能,百姓时常前去供奉香火。
而钟未期,在他死後越来越沉默寡言,获封狼居胥後却提出辞去官职,新帝知晓後并未同意,只说狼居胥之荣誉是钟未期应得之物,其馀官职可辞,狼居胥万万不可。
後来应允钟未期不再让他参与国事,派往前线,才把人劝下来。
这半年时间里,钟未期时不时就去其馀城池,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找谁,但每次翻遍一座城後,都是一无所获的回到秋院。
哪怕是这样,他也从没有停下。
楚秋池打听完这些,心脏像是被一个个尖刺扎进去,热流顺着心口滑下,让他整个人都没了活气。
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一回了。
回到燕都,楚秋池才真的有了离开半年的实感。
燕都不似从前压抑,百姓安居乐业,赶考书生随处可见,四周酒楼传来阵阵香气,不少曾经的大臣府邸被卖出,里面的人也换了一批。
楚秋池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站直身子後把斗笠戴好,听见了另一边的妇人叫喊声。
“小偷!抓小偷啊!”
楚秋池眼眸一眯,虽躺了半年,但想追上一个小偷却也算不上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