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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豆大赛初赛是“云杯测”,而决赛会在普洱的国际咖啡交易中心进行。
交豆地点设在中心二楼的金融大厅。
卸车的时候,周蒾让路东祁靠边站,她自己一个人从後排座一袋一袋抱出参赛豆。
路东祁只有干看的份儿,头回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
他走上前,清楚看见她额头的细汗:“你再强也不可能一次搬六袋进去,我帮你。”生怕她拒绝,又追加一句,“我用左手,提30公斤应该不成问题。”
周蒾没说什麽,往後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他先试试。
车祸前路东祁单手硬拉能到60公斤,他以为减半会很轻松,不可能在周蒾面前出洋相。
提是提起来了,站也站直了,可够呛送进去。
“是不是感觉比同等重量的哑铃更重?”周蒾问。
路东祁点头:“哑铃有握杆。”
周蒾:“所以撸铁和干体力活是两回事。”
“你能行?”
“我也不行。”
“那怎麽办?”
路东祁话音刚落,困困推着平板小推车过来了,几米开外就揶揄他:“有车不用,你是不是傻?”
说完双手一松,小推车顺着惯性滑向路东祁。
握住横杆,路东祁擡脚踩定小推车:“第一次来,我哪儿知道。”
困困眼波流转掠过旁边发信息的周蒾,她又改主意把小推车夺了回来,低声道:“要不我把车还回去,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算了。”路东祁拎起袋咖啡豆扔上车,“知道有车还不用,那我就是真的傻。”
推着参赛豆走进交易中心,困困忽然叫住周蒾:“我们走楼梯吧?”
周蒾表情困惑,擡手指去不远处的金属门:“电梯没坏。”
陈述事实的一句话,好似戳中困困的笑点,电梯里还没压住肆意上扬的嘴角。
周蒾更看不明白了,问旁边:“她在高兴什麽?”
路东祁牙根痒痒:“满足恶趣味当然高兴。”
周蒾秒懂,电梯门开,快步走了出去。
4
周蒾来交易中心,一为交豆,二为见见在这工作的阿乐姨。
得知阿乐姨在上海出差,她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
路东祁和困困以为她找中心负责人谈工作,她没解释,只微笑着摇摇头。
阿乐姨和周博平相识于微,也在周蒾成长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随着年纪增长,周蒾有越来越多敏感话题,在父亲周博平面前难以啓齿。她逐渐变得不爱讲话,被周围人解读成“温顺乖巧”的优点予以称赞,她又被规训得越发沉默。
月经初潮那天,阿乐姨教会她很多事,她也第一次对仍有些陌生的阿乐姨敞开心扉。有人理解和支持的感觉真好,阿乐姨陪伴周蒾渡过了整个青春期,她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第一次被男生表白,第一次为自己的刻苦用功感到疲倦,第一次因为嫉妒和最好的朋友绝交……
当路东祁助理的五年,周蒾总能在他和王串串身上,看到她和阿乐姨的影子。
她们像妈妈,也像朋友。
送困困到思茅机场,驾车返程的路上,周蒾问路东祁:“你有没有想过,让串串姐做你妈妈?”
“想啊,小时候做梦都想喊她一声妈。”路东祁把玩着图新鲜在街边买的热情果,“是我爸没眼光没福气。那时候我还跟他赌气,傻了吧唧质问他为什麽不娶串儿姨,如果和我串儿姨结婚,他就不会结一次离一次了。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即便他俩结婚早晚也是个离,我无所不能的串儿姨就适合独自美丽,我爸根本配不上她。”
周蒾:“我也想过撮合我爸和阿乐姨。”
“我真撮合过我爸和串儿姨。方法相当简单粗暴,故意把他们锁房间里。”讲起自己“拉郎配”的黑历史,路东祁仍觉得可笑至极,“房间钥匙被我顺手扔窗外河里了。别墅区没人贴开锁小广告,我爸只能厚着脸皮打给物业管家求助。出来之後,狠狠削了我一顿。
“串儿姨也气得不轻,把我一人发配去天寒地冻的黑龙江拍戏。那地方特偏,剧组也特穷,安排的小旅店半夜会停暖气,只能在房间里烧蜂窝煤。去的第一天晚上,我一氧化碳中毒上吐下泻,差点客死异乡。”
故事很惨,听起来却充满喜剧效果,周蒾抿唇极力忍笑。
“你呢?有什麽实际行动吗?”路东祁好奇心旺盛,扯松安全带,整个身子侧向驾驶位。
论任性,周蒾自叹不如:“我可没你那麽大的胆子,但我跟阿乐姨提起过。”
“她怎麽说?说你幼稚?”
“她让我反向思维,也许正因为她不是我的妈妈,我才愿意和她分享我的秘密,我的阴暗面。”
“阴暗面?”路东祁诧异。
“对。”周蒾神情如常,“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