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
029:血色黎明与白袍下的獠牙
冰冷的雨水,无休无止。
冲刷着炼油厂锈蚀的钢铁巨兽,冲刷着温柠跪倒在储油罐顶丶蜷缩颤抖的绝望身影,也冲刷着下方那片吞噬了萧让的丶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撕心裂肺的痛哭耗尽了温柠最後一丝力气,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丶剧烈的痉挛和无声的抽噎。喉咙火辣辣地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警灯刺目的红蓝光芒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晃动,如同地狱的鬼火。警察冲上罐顶的脚步声丶喊话声丶手电光柱扫过断裂护栏和地上那摊刺目鲜血的惊呼声……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遥远而不真实。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
他掉下去了。
就在她眼前。
被一枪穿心。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毒蛇,一遍又一遍啃噬着她早已破碎的心脏,带来灭顶的窒息感。世界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丶冰冷的雨,和那片象征着死亡终结的黑暗。
“小姐!小姐!你怎麽样?能说话吗?”一个穿着警服丶面容刚毅的中年警官蹲在她面前,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试图查看温柠的情况,但看到她空洞绝望的眼神和浑身湿透丶沾满泥污血渍(萧让的血?)的狼狈模样,眉头紧紧皱起。
“下面……下面有人掉下去了……”旁边一个年轻警察趴在断裂的护栏边,用手电照着下方,声音带着惊骇,“很深!全是废弃管道和水泥地!这……”
“立刻组织救援!叫消防和救护车!快!”中年警官果断下令,声音凝重。他再次看向温柠,放缓了语气:“小姐,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麽吗?袭击你的人呢?”
温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在警官脸上。安全?她安全了?可萧让……他掉下去了……
“他……他……”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巨大的悲痛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成言。她颤抖着擡起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指向下方那片吞噬了萧让的黑暗,又指向面具人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极致的痛苦。
“有狙击手……还有……面具人……开枪……他掉下去了……”她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
“面具人?狙击手?”中年警官脸色骤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想象!他立刻通过对讲机下达更严密的封锁和搜查命令,同时示意旁边的女警照顾温柠。
女警小心地将一件保暖毯披在温柠冰冷颤抖的身上,试图安抚她。但温柠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深渊,仿佛要将那片黑暗看穿。
时间在冰冷的雨幕和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对温柠而言都是凌迟。下方传来救援人员紧张的呼喊声丶金属切割声丶绳索滑动的摩擦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的心脏骤然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激动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队长!找到了!在下面!卡在一堆废弃管道中间!还有……还有生命体征!很微弱!重复!还有生命体征!”
“什麽?!”中年警官猛地站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温柠的身体如同被一道强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她空洞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女警紧紧按住。
“生命体征?他还活着?!”温柠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他……他没死?!”
“救援队确认了!非常微弱的心跳!但确实有!”中年警官的声音也带着激动,“快!小心擡!担架!救护车准备!快!!”
温柠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恸,而是劫後馀生的丶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微弱希望的狂喜!他没死!他还活着!那一枪……没有立刻夺走他的命!
很快,下方传来更加嘈杂紧张的声音。强光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温柠趴在断裂的护栏边缘,不顾一切地向下望去!
只见在几束强光的聚焦下,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身影,正极其小心地从一堆扭曲锈蚀的巨大管道缝隙中,将一个浑身是血丶一动不动的躯体……缓缓地擡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上担架!
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迷蒙的雨幕,温柠也能清晰地看到担架上那人惨白的脸丶紧闭的双眼丶以及……胸口位置那触目惊心丶被鲜血完全浸透的大片暗红!还有左肩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此刻也再次崩裂,鲜血不断渗出!
是他!是萧让!
他还活着!但那模样……奄奄一息!
救援人员动作迅捷而专业,迅速将担架固定在绳索上,开始往上吊运。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温柠的心提到嗓子眼!
终于!担架被稳稳地拉上了储油罐顶的平台!
早已等候在此的急救医生和护士立刻冲了上去!强光手电照亮了担架上的人。
温柠挣脱女警的搀扶,踉跄着扑到担架旁!当她看清萧让此刻的模样时,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心疼淹没!
他的脸毫无血色,如同透明的石膏,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死亡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那恐怖的枪伤创口虽然被救援人员做了紧急压迫止血,但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液在缓缓渗出,染红了身下的担架布。左肩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手臂无力地垂落。浑身湿透冰冷,沾满了污泥和铁锈,像一具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的破碎躯壳。
“萧让!萧让!”温柠扑跪在担架旁,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他冰冷的脸颊,却又怕弄疼他,只能徒劳地悬在半空,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染血的衬衫上,“你坚持住!救护车就在下面!医生!求求你们救救他!”
急救医生快速检查着生命体征,脸色极其凝重:“心跳极其微弱!血压测不到!呼吸衰竭!贯穿伤!怀疑伤及心脏大血管和肺叶!必须立刻手术!快!送医院!通知手术室准备!O型血!大量备血!”
护士迅速给萧让接上便携式氧气面罩,建立静脉通道,推着担架车,在警察的护送下,朝着升降梯的方向狂奔!
温柠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视线被泪水模糊,脚下湿滑的钢铁平台几次让她险些摔倒。她的眼中只有担架上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耳边只有他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呼吸声和急救医生急促的指令。
升降梯下行,救护车的鸣笛再次尖锐地响起,划破雨夜,朝着最近的市立中心医院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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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医院,急诊抢救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