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无影灯下,一片兵荒马乱。萧让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厚重的门在她眼前无情地关上,亮起了刺目的红灯。
“家属请在外面等!”护士拦住了想要跟进去的温柠。
温柠被挡在门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上还披着那件湿冷的毯子,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衣服上沾满了萧让的鲜血和炼油厂的污泥。她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蜷缩在抢救室门外的角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抢救室里隐约传来的仪器报警声丶医生急促的指令声,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他还能活下来吗?那一枪……打中了心脏……他还流了那麽多血……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试图用疼痛来保持一丝清醒,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猛地打开!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单据,对着走廊喊道:“萧让家属!萧让家属在吗?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紧急输血!O型血!血库告急!家属中有O型血的吗?!”
温柠如同触电般猛地擡起头!O型血!她是O型!
“我!我是O型血!”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声音嘶哑急切,“抽我的!抽多少都可以!救他!求你们救他!”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跟我来!快!”
抽血的过程,温柠毫无知觉。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看着自己温热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采血袋,她心中只有疯狂的祈祷。这点血,能换回他的命吗?能弥补他为了推开她而承受的这一切吗?
当她脸色苍白丶脚步虚浮地拿着献血证明回到抢救室外时,发现一个穿着白大褂丶戴着金丝眼镜丶气质儒雅沉稳的中年医生正站在抢救室门口,眉头紧锁地看着手里的几张片子。是周砚白!萧家的私人医生,也是之前负责萧让手臂伤和枪伤的主治医师!他显然是被紧急召来的。
“周医生!”温柠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扑过去抓住周砚白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白大褂里,“萧让他怎麽样了?他会不会……”
周砚白被她抓得微微皱眉,但看到温柠惨白绝望的脸和满身的血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扶住温柠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尽量沉稳:“温小姐,冷静。萧先生的情况……非常危险。子弹贯穿伤,位置极其凶险,距离心脏大血管仅毫厘之差,造成严重内出血和血气胸。坠落伤又导致多发性骨折,包括脊椎和颅骨,有颅内出血风险……手术风险极高,我们正在尽全力……”
他後面的话,温柠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心里!距离心脏毫厘……内出血……血气胸……颅骨骨折……颅内出血……风险极高……
“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温柠喃喃自语,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倒。
周砚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温小姐,你需要休息。萧先生还需要你坚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安抚,镜片後的目光却深沉难测。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护士探出头,脸色凝重:“周主任!病人血压持续下降!胸腔引流出血量太大!怀疑有活动性出血点!可能需要二次开胸探查!另外,颅压监测数值异常升高!神经外科医生马上到!”
周砚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严峻!他立刻对温柠道:“温小姐,我必须进去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进了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抢救室大门。
门再次关上。红灯刺眼。
温柠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二次开胸……颅压升高……活动性出血……
她猛地捂住脸,压抑的丶绝望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萧让……求求你……撑住……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混乱中,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温柠混沌的意识!
面具人!
那个在储油罐顶,戴着惨白面具丶开枪将萧让打落深渊的“先生”!
在他弯腰靠近她,冰冷的硝烟味扑面而来时……
在他面具的孔洞後,那双眼睛……那双隐藏在阴影中丶充满了残忍戏谑和掌控欲的眼睛……
还有……他身上那股极其淡的丶混合着消毒水和……一种特殊古龙水的气息……
这气息……这眼神……
温柠猛地擡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急剧收缩!一个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恐怖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但是……
那个眼神!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特殊古龙水的丶属于医院却又带着个人标记的气息!
她曾经在谁身上……无数次地闻到过?!
在复健中心?在顶层公寓?在萧让的病房?
周砚白!
萧家的私人医生!那个此刻正在抢救室里,掌握着萧让生死大权的人!
温柠的身体如同被瞬间冻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悚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难道……那个隐藏在幕後丶操控一切丶如同幽灵般的“先生”……那个开枪将萧让打入地狱的凶手……竟然是一直以来,以温和儒雅面貌示人的……周砚白?!
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太过惊悚!却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温柠所有的理智!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抢救室那扇紧闭的大门!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声音凄厉而绝望,带着破音的尖叫:
“开门!开门啊!!周砚白!你不能碰他!你不能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