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乔岳後,乔兴盛早反复咀嚼过的痛苦丶悔恨又再度侵袭在心头。
去岁他与徐晓惠搭上林如婉的马车一块进城里,路上林如婉朝他搭了几句话,临走时还留下地址,说若是他们夫妻二人有什麽事的话,可以去寻她。
徐家在地动中房屋倒塌得有些厉害,修补需要时间,故而才一直腾不出手来去联系闺女,如今见闺女和女婿前来,师娘高兴得很,原是很高兴,还让他们多住些日子。
然而寄人篱下多有不便,尤其是两个舅子对他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端起茶杯来都觉得他多喝一口水。
乔兴盛便想着和徐晓惠出去住,但徐晓惠不乐意,她娘更是不乐意,徐晓惠还让他多担待些。
乔兴盛忍了又忍。
又有一日,乔兴盛又被刁难,这回连徐晓惠都不站在他这边,他们本就成婚没多久,关系着实算不得亲近,乔兴盛郁闷地走了出去。
他在街上逛起来,想要找一份账房的工作,这样他不用再受徐家的气,也不用灰溜溜地回村里,被人耻笑。
只不过大部分店铺都已关门大吉,还开门的店铺一听他来问工,还未进门就挥手赶他出去。
他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林如婉和他爹。
林如婉见了他,朝林父介绍道,“爹,这是我之前与你说的,乔秀才乔相公。”
“乔相公,这是我爹。”林如婉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乔兴盛有些尴尬地朝林府作揖,并准备告辞,林父拦着他说,“虽然有些冒昧,但我家中刚揪出了俩硕鼠,不知乔相公是否愿意……”
乔兴盛就这麽当了林家的账房当了两个月,期间他与徐晓惠的关系也因为他非要搬出去而破裂了。
林如婉知理贤惠,虽然脸上有块不大的胎记,但乔兴盛不嫌弃。
只不过还没等他和徐晓惠直抒胸臆,林父林母便先一步出事,林如婉也与林昊空大吵了一家。
而後他就被人打晕,醒来时已经在矿山里头了。
在矿山待了约莫半个月,他才摸清楚,竟然就是林家在私自挖取矿石。
乔兴盛如坠冰窖。
若是他没有跟着徐晓惠离开,若是当初他没有答应去林家当什麽账房,若是那天夜里再警醒一点……
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
乔兴盛擡头看着一碧如洗的蓝天,只觉得刺得眼泪都快滚落下来,如今一切都毁了。
俩人走到半道,就与乔磊二人迎面撞上。俩人在地里得知乔兴盛回来,也不再继续干活了,连锄头都没放下就往村头跑。
“山子,你知道了吧,你兴盛哥回来了!”乔老大看着乔岳笑着,满是沟壑的眉头舒展起来,他就知道他儿子不是那种白眼狼。
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
乔岳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不知道乔兴盛的现状,该是只听到了儿子回来就跑过来了,连草鞋都没穿上。
乔岳点点头,“大伯,石头,那你俩回来得正好,兴盛堂哥就交还给你们了。”
“他在哪……”乔老大话还未说完,就将面前被推过来一个人,“等等,这丶他……”
“爹……”乔兴盛朝着乔老大和乔磊喊,“小弟。”
乔老大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人怎麽可能是他的秀才儿子!
不可能。
“山子,别开玩笑了,快告诉我你兴盛哥在哪?”
乔岳和田柱子:“……”什麽情况,这麽大个儿子在他面前装不认识是怎麽回事。
好在乔磊还算靠谱,知道乔岳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我来吧。”
他直接将人接过去,“谢堂哥,柱子哥。”
乔岳摆摆手,“不用谢,你哥他被人掳掠去挖矿了,身子骨亏空得厉害,大伯你记得给他补一补。”
乔岳他们离开後,这边乔磊和乔兴盛一句话没说,乔磊默默将人架回去。
只乔老大跟在後边,嘟囔道:“怎麽可能是兴盛呢,不可能啊,不应该是他的。”
他家大儿子打小聪慧,以後是要做大官的,怎麽可能被人抓去挖矿,搞成这样回来呢?
废了。
二十馀年的努力,就这麽废了。
乔老大忽然又想到,他就这麽大摇大摆地回来,那他们村子岂不是都知道他的秀才儿子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