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谈判
◎那我够不够格和你谈呢,皇上?◎
左骁卫大将军丶北疆三镇节度使,正是江书鸿的嫡亲兄长,江书祺。
宫人战战兢兢地带上了那传信之人。
“我们将军派末将来告与皇帝,北疆大军已整装待发,若闻江家女儿死讯,不日就到达京城。若留他妹妹性命丶放她出宫,让江家上下平安离开京城,或愿考虑和谈!”
江书鸿的惊愕不比萧景明少。
按照她的布置,哥哥应该在北疆养精蓄锐,等候萧应婳起兵时再起势,形成南北包夹合力。
怎麽这时候就反了?
是萧应婳与江书祺商议後,有了其他安排?还是单单为了营救自己而来的?
可是算起来,距离自己事发被打入冷宫,拢共不过不到十日。萧应婳从京城出发南下,离北疆越来越远,送信也理应需要更久,何况宫中的消息传到她那里也需要一段时间,哪里来得及通知哥哥?更别提商议出对策。
可若不是萧应婳,谁又有这样的手腕和立场,说服哥哥飞速做了决定,又在短短十日之内,北疆和京城之间完成这一趟来回?
江书鸿不得而知,刚刚到达东海三镇的萧应婳也毫不知情。只有江书祺知道,是沈皇後的手笔。
因沈皇後背靠沈家,所能动用的人手更为精锐,因此消息虽迟了萧应婳一两日发出,两封信却是先後脚送到江书祺手里的。
萧应婳的信件已使他久久未能平复,好不容易接受了妹妹身上发生的这一系列离奇故事,又展开了沈皇後的信。
“令妹事发,已被皇帝褫夺封号丶打入冷宫,另下旨令尊停职待参,江府上下被严加看守,将军即刻卸职返京,兵符印信缴还兵部。
“圣旨不日送达,本宫只能提前几日报与将军知晓。事已至此,今候旨亦死,举大计亦死,同样是死,何不一搏?”
“令妹有夺天下之志丶成大事之谋,兄长岂会是蓬蒿之辈?她于小女有再造之恩,本宫不忍看她就此殒命,我沈家愿邀将军一同成事,先保令妹无虞!”
江书祺“蹭”一下站起,刚刚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新的焦急之色已跃上眉头。
若说助公主起兵,哪怕有妹妹相劝,他也需要犹豫许久;然而如今江家垂危,妹妹处境堪忧,他还有什麽可顾虑的?
在这苦寒之地浴血数年,纵有报国之志,不也有守护家人平安丶庇佑妹妹在宫中顺遂的私心吗?
若家人安危都守不住,他要这大将军的军衔有什麽用?
江书祺一边开始号令军心丶点兵点将,一边加急送信去京城。
“骑马去,以最快速度!跑死一匹马就再换一匹!快!”
才有了如今冷宫里的对峙。
“好,”萧景明惊怒非常,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近乎语无伦次,“好一个江家!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然而再是愤怒,眼看着江书鸿一声轻笑,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萧景明也再说不出坚持赐死她的话。
江书祺的威胁分量太重。
原本他在北疆军队耕耘数年,已是萧景明的心头大患,这几个月更是有了独断军务的权力,萧景明不敢低估他对军队的掌握。
何况一旦大军南下至京城,北疆的防线便空了。若北狄未察觉便罢了,一旦察觉,趁虚而入,大晟的国土都可能动摇。
萧景明赌不起。
一介弱女子的性命,只要还在他的江山范围内,以他一国之君的手段,何愁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清理掉?
萧景明心下已有了计较,面上却不愿让步:“一个叛国逆贼的话,凭什麽取信于朕?”
“朕若真放走了他家人,他岂不是再无後顾之忧?到时他只需撕毁约定,便可心无挂碍地进军京城,当朕是傻子不成?”
那传信之人却也算胆大从容,面对龙颜大怒,仍不卑不亢应道:“将军知您有此顾虑,因此叫末将转告,这是相互威胁的平衡。”
“若您不动江家人,将军出兵便也名不正言不顺,是谋逆造反之举,有悖民心,难以成事;然而若江家满门忠烈却无故被发落,江家女儿在宫中未犯大错却被要了性命,无贤无德的变成了皇上您,我们将军以孝悌之情举事,诛不仁不义之君,便成了师出有名。”
“是以将军并非威胁您,只是江家人的性命是砝码,看您愿放在天平哪一端罢了。”
这还不算威胁?萧景明一声冷笑,却也不得不承认,事情是这麽个道理。
杀忠良是昏君,救血亲是义举,史笔如铁,端看他选哪块砧板。这是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