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南下
◎这里的一切都与京城大不相同◎
江书鸿与江母江父汇合时,二老已精神有些恍惚了。
先前接到圣旨,令江父停职待参,江府上下不得擅出,外头转眼就围满了羽林卫,阵仗那样吓人。
府中独女江书鸿,听闻已被禁足,後头还传言被褫夺位份打入冷宫;独子江书祺,被勒令即刻卸职返京,北疆兵符印信缴还兵部。
江家贵妃有孕丶父文子武,正是烈火烹油之际,一朝之间竟忽喇喇似大厦倾。
江父江远亭年事已高,已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听到圣旨惊恐与焦心太过,又因心脏一向不好,竟当场便晕了过去。
反倒是平日里总哭哭啼啼的江母唐氏,竟显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气势来,指挥着下人把老爷擡进去,又向前来宣旨的太监告了罪,自己代江府接了旨。
而後塞了厚厚的荷包过去,面上也十分尊敬:“公公劳驾,虽说我们府上衆人不能出去,可皇上也没说不能叫人进来不是?”
“求公公行个方便,给叫个大夫来,我们老爷年纪大了,禁不得折腾,若是丶若是就这麽去了……”说着帕子就抹上了眼角,十分熟练,“这一府老小可该如何是好啊!”
来宣旨的太监其实也揣摩不清圣意,想不明白皇上何以突然发落了一向得宠的瑶贵妃,连母家也不放过。
前些日子贵妃也被禁足过几个月,还不是失了孩子也照样复宠了?
他想,皇上对贵妃娘娘是有几分情意的,焉知她会不会又起复呢?到时若是娘娘得势,父亲却已出事,谁担当得起?
因此一阵思忖,那太监还是接了荷包,应下这桩差事。
唐湘灵接了旨,令下人该忙什麽忙什麽去:“不过是一时起落,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冷静的架势镇住了人心惶惶的江府,又亲自候到大夫过来。
"此乃情志过激引发的气厥。江老爷素有肝郁气滞丶心脉瘀阻之症,今骤闻噩耗,致肝阳暴亢,气血逆乱。”那大夫急刺江远亭的人中丶合谷醒神,待到他幽幽转醒,又开了些药,“後续需疏肝解郁丶活血通络调治,不可懈怠。”
唐湘灵于是又央了大夫叫药童去跑一次腿:“实在是府中现在不方便,药钱和辛苦钱给双份,请小兄弟喝杯茶。”
那药童哪里被诰命夫人这样客气对待过?忙不叠应下了,又坚持跪下行了个礼,才攥着荷包跑去拿药了。
江远亭如今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不可再忧心过度,唐湘灵好言好语地劝他在里屋歇下了,才独自回到了正堂。
忙了一天,终于能静一静。唐湘灵这才有心思细想,圣上何以降下这雷霆之怒。
若是朝堂或战场上的祸事,老爷和儿子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况且母家有罪不至于牵连宫中嫔妃,女儿怎会被打入冷宫?
又想起前几日宫中刚传来女儿小産的消息,本已递了折子,等宫里批了就能去探望,如今看来,宫中怕是有大变故。
唐湘灵心里就有了数:江书鸿在宫中出事了。
皇宫宫规森严,江家又得了江书鸿的暗示,一向谨慎不插手宫中之事,如今突遭贬谪,更是帮不上忙。
做父母的也只能干着急。
这十来天里头,江远亭和唐湘灵一筹莫展,只能等儿子奉诏回京,看皇帝如何处置他们江家。
今日却突然一架马车停在门口,里头的女子不由人扶着,便自己跳下车来,无视了门口守着的羽林卫,就要往里走去。
羽林卫士兵见状神色一凝,作势就要拔刀,却见後头马车上急匆匆下来个太监,正是皇上御前大太监严公公,捧着圣旨而来。
“吏部尚书江远亭,官居三品,本应竭忠尽节,表率群臣;贵妃江氏,久侍宫闱,理当恭顺谦谨,恪守妇道。然江氏一门,恃宠而骄,目无君上,屡悖圣意,僭越妄为,实负朕恩。”
“本应严惩,以儆效尤。然念江远亭效力社稷,曾有功劳;江氏亦侍奉多年,朕心仁厚,不忍尽绝。兹特旨:”
江书鸿听了不由莞尔:被江书祺以兵势相逼,与自己谈了那麽久的条件,怎麽就成了“朕心仁厚”了?
“削去江远亭吏部尚书一职,褫夺江书鸿贵妃封号,贬为庶人。京城江氏一门,即日离京,流徙东海三镇,永世不得回朝。”
“望尔等悔过自新,安分度日。若再生妄念,定当严惩不贷!”
都这会儿了还要威胁一下?江书鸿忍不住一声嗤笑。
萧景明还是这样要面子,大约是从小养尊处优丶又做了多年皇帝的缘故。
她顾不得与那羽林军再分说,留严禄平在後头解释,自己先进去就冲向了正房那边。尽管有些年没回来了,府里的路她还是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