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不亲。”
何应悟别开头,并起两根手指,像点xue似的将鼻尖快抵到自己山根的纸老虎推开。
见纸老虎不悦地眯起眼睛,何应悟背後发怵,连忙给自己的拒绝打了个补丁:“我是说晚点再亲。”
“晚点是几点?”
谈嘉山步步紧逼,他低头瞥了眼手表,循循善诱:“现在是14:57,凑整的话,三点就可以接吻了。”
不胜其烦的何应悟偷偷摸摸把腿往回收,缩进躺椅深处,全心全意扮演一只不解风情的鹌鹑。
他掰着手指头,苦口婆心地跟对方算账:“见面亲了丶上车亲了丶等红绿灯的时候亲了丶电梯里亲了,就连刚才在家门口也亲了……我嘴巴都麻麻的了!”
“麻是因为你花椒吃多了。”谈嘉山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轻轻咬了口何应悟的下巴,顾左右而言他:“亲其他地方会不会好一点?”
在力量悬殊的谈嘉山面前,何应悟那点微弱的反抗,与螳臂当车无异。
半推半就之下,这只色厉内荏的纸壳核桃,轻而易举地被谈嘉山撬开。
作为无声的私语,亲吻比喧嚣的情话更加直接,比激情上头时的纠缠更显真诚。
语言被後期教化丶用理性打磨,即使各怀鬼胎,也能轻易把“我爱你”宣之于口——哪怕它真假掺半,却也足够换取一颗真心。
而两相对比,嘴唇传递的情意则要赤诚得多。
婴儿还没长牙时,便懂得依靠吸吮本能汲取生存必需的养分;哪怕长大後尝遍酸甜苦辣,依然会因带着抚慰意味的舔舐而感到安心与亲近。
此刻,谈嘉山正以一个又一个的吻,毫无保留地向恋人袒露自己最原始也最忠诚的爱意。
他的嘴唇薄丶受力面窄,以至于无论是含吮还是啃舐,都能让何应悟体会到像被一小片濡湿且导电的羽毛掠过的奇特触感。这种酥痒间或夹带着刺麻,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人骨头缝里钻。
饿了这麽久,谈嘉山却并未因为急切而狼吞虎咽;他反倒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每一次触碰都虔诚至极。
谈嘉山的亲吻,从何应悟绷得发紧的下颌线游移到血脉贲张的颈动脉,再顺着不住滚动的喉结往下,流连在其规律起伏的胸口。
湿润灵活的舌面代替了谈嘉山的目光,替他描摹着何应悟无力抓扣的手指丶伤痕交错的手臂和圆润瑟缩的肩头,最终停驻在对方平坦紧实的腹部下端。
被亲得直不起腰的何应悟猛地打了个激灵,从情动里挣出几分清明。他慌张地推搡着还在往下尝的谈嘉山的肩膀:“别!还在阳台上呢,等会儿被邻居看见了就……”
“平层哪来的邻居。”谈嘉山咬着何应悟的裤腰带往下拽,说话间咬字含糊不清,“周围没有更高的楼了。”
被这光天化日照得坦坦荡荡的何应悟却不安心,他颤颤巍巍地撑着躺椅扶手挣扎,声音也因为羞恼而发飘:“不行,万一有无人机经过……”
谈嘉山无奈地擡起眼睛,带了鈎子的目光盯得人後背凉飕飕的。
随即他伸手把何应悟身上那件宽大的T恤往下扯了扯,遮住那片晃眼的大腿,顺带将自己的脑袋也罩进了下摆里。
谈嘉山用鼻尖蹭了蹭温热细腻的皮肤,安心地把脸埋得更深。
这算是各退一步吗?何应悟晕乎乎地捂住嘴,居然觉得谈嘉山还算民主。
过了正午最热的时分,头顶的云朵也跟着慢下脚步。它们手拉手,毫无规律地聚成蓬松的一团,又被风拉长丶吹散,在何应悟失焦的视线里悠悠地飘过。
何应悟的注意力时而涣散,节奏全凭谈嘉山操纵掌握。
恍惚间,耳边传来一阵扑棱棱的轻响。
他侧头望去,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野生白头鹎:通体灰绿,唯独头顶留着簇白毛,臭美得怪讲究的。
白头鹎机警地歪着脑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天台上的两人各忙各的,压根没搭理自己,这才安心敛了翅膀,轻巧落在谈嘉山亲手搭的小型葡萄架上。
葡萄藤上的绿叶被晒得打了卷,衬得紫嘟嘟的果子愈发水灵诱人。
这串葡萄是何应悟出国那年种下的。由于长在楼顶,鲜少有天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葡萄藤玩命似的蓄积糖分,一口气结出了十来串皮薄粒大的果子。
鸟雀惯会挑吃食。它蹦蹦跳跳地从叶子间的空隙里钻进去,盯上果串里最饱满的那颗,稳准狠地啄了下去。
白头鹎的嘴小,在水当当的半透明果肉里啄出的坑也浅。新鲜得还挂了层薄薄白霜的果皮,轻易被坚硬的鸟喙咬破,伴着甜香的汁水顿时迸溅开,迎面洒了白头鹎一脸。
小鸟懵了几秒,擡起一只爪子抵住果蒂泛粉的根部,泄愤似的又叼了一口。
好在它分得清轻重缓急,只甩了甩脑袋,把水分撇干些後,又再一次将灵活的舌尖探进浅坑,来回咂摸吮吸。
与绿化带里的观赏性果树相比,家种的葡萄的甜度实在太高。不过几颗下肚,吃饱喝足的白头鹎便失了先前的灵动,连两颗小黑豆似的眼珠子里都泛起点黏糊糊的微醺。
“谈嘉山!”
急促的声音突兀响起,吓得单脚站立的白头鹎一个趔趄,险些从枝头上掉下去。
它睁大那对迷糊的小眼睛,茫然地望向不远处呼吸混乱的两人。它不明所以地咕咕叫了两声,倒也没追究,拍着翅膀歪歪扭扭地飞远了。
何应悟的恳求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一只脚踩在谈嘉山的肩膀上,试图将人蹬远些:“够了,我快……”
话音戛然而止。
在清晰的吞咽声後,谈嘉山才直起身。他漫不经心地抹了把湿润的嘴角,自然得像刚刚只是喝了一口水。
他甚至还有馀裕捡起老本行,当场采访起了原材料的上游供应商小何:“好像有点上火,你最近没吃蔬菜吗?”
何应悟摇摇头,说不清是在答他的话,还是彻底缴械投降的意思。
这几年他忙得脚不沾地,连消消乐之类耗时间的幼稚小游戏都玩得少了,独自纾解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