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个姿势,手撑着脸颊看来。
什么样的人,敢让前一刻要刺杀他的人近身?
就像是猎豹虎狼,无畏手中毫无抵抗之力的弱兽反抗,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所以才可以高高在上睥睨着下位者。
朝露头皮发麻,从未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即便贺兰翊也做不到如此,几句话就能将她内心里里外外都看透。
气氛难挨中,他终于开口。
“会驯兽吗?”
朝露眼睫轻轻一颤,“贵人?”
“你从何处学来的驯兽本领,让那些毒蛇听话的?”
朝露张口要否认,头顶已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取你项上人头容易,而我的耐心有限。”
朝露齿节轻颤,“我……”
他绝非在说笑。
若下一句话无法令他满意,那她便会人头当场落地。
要不要如实告知?
阿母的商队曾行走西北和西域诸国的商路,每一次都满载颇丰而归,在诸多商队中堪称翘楚,最得商行倚重。
原因无他,便是阿母怀有独门驯兽之术,能从千里转运各地珍奇异兽,从无差池。
可承认之后,他会放过企图用毒蛇杀他的自己吗?
朝露出了一身虚汗,能听到胸膛回荡的巨大心跳声,两股力量撕扯着,令她煎熬无比。
头顶威压让她抬不起头,就仿佛置身于蜘蛛丝里,蛛网一点点收紧,用一种极其磨人的方式,让她俯首投降。
身侧的军官,搭在长剑上的手,忽然指尖抵开了剑鞘。
她开口道:“是我家中亲人曾为商队奔走干活,有驯兽的本领,民女也自幼耳闻,习得了一些,用的是哨骨,模仿各类兽类敏感的声音,令那些野兽听话臣服。”
话出的一瞬,她心像空了一块。
自己的性命完全在他掌心之中了。
她当真没有一丝退路。
头顶人似乎听到了有趣之话,轻轻一笑。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本以为对方听后,必然是暴怒,却没想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会驯豹子猛虎这一类的猛禽吗?”
豹子猛虎?
“会的!”
朝露下意识想抬头,又低下面颊:“民女早年也曾跟随过西域的商队运送猛禽,自然会一些,贵人若是需要,民女自当会为贵人解忧!”
不是。
她当然不会,阿母只教了她些许皮毛,从不让她近那些猛禽的身。毒蛇则是她害怕阿耶在庙里安危,钻研来的方法,教给阿耶防身所用。
可自己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对方为何会问这个?
但无论如何,也要展示被利用的价值。
“好啊。”
他语调慵懒,声音含着笑意,却绝非友善。
“我身边近来缺少一驯兽师,的确需要胆色过人之辈。”
他将手上的银色指戒取下,朝露看看那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连忙抬手接过。
“半个月后,你去安西都护府,报上姓名,说为贵人驯兽,自会有人接待你。”
“贵人?”
他身侧军官矮下身子,似乎觉得不妥,想说些什么。
贵人已经抬手,“到那时,锦衣玉食我倒是可以给你保证。”
“至于你今夜之罪——”他顿了顿,语调轻缓。
“等下次,我再想想如何偿还。”
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朝露亦是未能反应过来,回神后,连忙俯身叩谢。
“多谢贵人!”
那人目光未曾在她面颊上多停留半分,抬手让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