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豪猛地擡起头,被血糊住的眼睛透过肿胀的眼缝,死死盯住疯狗那张狰狞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只有一种燃烧到极致丶如同恒星爆炸前最後的炽烈光芒!那是一种不顾一切的丶连死亡都要拖上垫背的疯狂决绝!
“证明……”齐家豪的声音破碎嘶哑,带着浓重的血沫,“证明……老子……不是……玩物!”最後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用尽了胸腔里最後一丝空气!与此同时,他那只唯一完好的右臂,如同蓄力已久的毒蛇,猛地从身下探出!没有章法,没有防御,只有凝聚了全部生命力量的丶同归于尽的一拳!目标,疯狗的咽喉!
这一拳,快!狠!准!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
“找死!”疯狗眼中凶光爆射!他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後仰,齐家豪的拳头擦着他的喉结而过!同时,疯狗的右腿如同一条钢鞭,带着恐怖的破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扫向齐家豪因扑击而完全暴露的丶支撑身体的右腿膝关节外侧!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炸裂丶血液倒流的骨裂声,如同死神的丧钟,瞬间压过了全场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丶残忍地,穿透了狂热的声浪,响彻在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齐家豪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狰狞丶决绝丶愤怒,所有激烈燃烧的情绪,在那一瞬间被一种纯粹的丶无法理解的剧痛彻底覆盖!他张着嘴,似乎想发出声音,但喉咙里只挤出一点模糊的丶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条扭曲成诡异角度丶软塌塌的右腿。
下一刻,巨大的丶足以摧毁一切意识的剧痛才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又猛地松弛。眼前一片血红,所有的声音丶光线丶疯狂的人影都急速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他的身体,像一截被无情伐倒的朽木,失去了所有支撑,带着一种慢镜头般的丶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轰然倒去!
砰!!!
沉闷的巨响,如同巨石砸落深渊。
整个仓库死寂一片。连震耳欲聋的音乐都停了。只有无数射灯惨白的光柱,无声地笼罩着铁笼中央那个倒在血泊中丶一动不动的人影。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汪刺目的猩红。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哀嚎,猛地撕裂了仓库死一般的寂静!
仓库入口处,那扇沉重的铁门被撞开!温晁如同疯魔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昂贵的西装沾满了尘土和挣扎的褶皱,头发凌乱不堪。他身後,那两个保镖正奋力地推开试图阻拦的人群,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焦急。
温晁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铁笼中央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每一寸神经!
“家豪——!!!”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朝着铁笼的方向冲去!什麽家族的体面,什麽保镖的阻拦,什麽拥挤的人群,都被他彻底无视!他眼中只有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他要冲进去!他要抓住他!他要把他带出来!
“拦住他!”“别让他过去!”混乱的人群和维持秩序的壮汉试图阻挡。
“滚开!都给我滚开!”温晁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状若疯虎,拼命地向前冲撞,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汗水,狼狈不堪。他离铁笼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齐家豪身上每一处狰狞的伤口,看清那不断蔓延的刺目鲜血,看清他……那只紧握成拳丶却无力地摊开在地上的右手。
就在那只摊开的丶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心里,死死攥着一张被汗水丶血水浸透丶揉得皱巴巴的小纸条!
温晁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那张纸条……他认得!那是很久以前,在某个废弃天台的星光下,他鬼使神差地写下的一个地址——一个他以为永远不会被啓用的丶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逃生出口”的地址!他把它塞给了齐家豪,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丶隐秘的期待。
纸条被血浸透,边缘已经模糊。但温晁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露出的丶被齐家豪用指甲深深掐进纸面丶几乎穿透纸背的两个字上——
“等……我……”
後面似乎还有笔画,但被更多的血污彻底掩盖,再也无法辨认。
“等我……”
温晁的整个世界,在看清那两个血字的瞬间,彻底崩塌!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轰然炸裂,化为齑粉!
“呃啊——!”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呜咽从温晁喉咙深处挤出,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膝盖撞击地面的疼痛微不足道,心脏被撕裂的剧痛才是灭顶之灾!他眼睁睁看着几个穿着白大褂丶动作粗鲁的人冲进铁笼,像对待一件货物般将齐家豪毫无生气的身体擡上担架。那张染血的纸条,从齐家豪无力的手中滑落,飘飘荡荡,最终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被一只匆忙经过的脚无情地踩过,陷进污浊的泥泞里。
温晁伸出手,徒劳地抓向铁笼的方向,指尖颤抖着,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和冰冷的绝望。
“家豪……家豪……”他失神地喃喃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着他惨白的脸颊。那两个血字——“等我”——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留下永恒的丶无法愈合的焦痕。
保镖终于冲破人群的阻隔,一左一右架住了温晁几乎瘫软的身体,强硬地将他往後拖离。
“少爷!少爷冷静!人已经不行了!快走!这里不能待!”保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温晁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们拖拽着。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担架消失的方向,盯着地上那张被泥污半掩的丶染血的纸条,直到视线彻底被混乱的人群和保镖的身体挡住。他被强行拖离了这个地狱般的仓库,拖离了他生命中最後一点光熄灭的地方。
仓库外,冰冷的海风呼啸着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温晁被塞进等候在外的黑色轿车後座。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仓库里残留的疯狂和血腥。
世界一片死寂。
温晁蜷缩在後座的真皮座椅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双臂,指甲深陷进皮肉,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那灭顶的寒冷和绝望。保镖沉默地坐在前排,不敢回头。
车子无声地啓动,汇入城市冰冷的车流。车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勾勒出这座繁华都市冷漠而完美的轮廓。
温晁缓缓地丶缓缓地擡起手,冰凉的指尖颤抖着,抚向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那里,本该有一枚象征着他与林氏千金联姻的丶价值连城的订婚戒指。但在刚才疯狂的挣扎和绝望中,它不知何时遗落在了哪里,或许是仓库冰冷的地面上,或许是保镖拖拽他的途中。
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片冰凉。
他摩挲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戒指冰冷的金属触感,又仿佛……是齐家豪在废弃天台的星光下,递给他那罐廉价啤酒时,指尖不经意擦过的丶滚烫的温度。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昂贵的手工西装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他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掌心。
黑暗中,只有那染血的两个字,如同鬼魅的烙印,在他破碎的灵魂深处,一遍又一遍地灼烧——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