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境里纷纷扬扬的雪,落满了韶容的肩头。
及冠那日的记忆在梦中格外清晰。烽火骤燃时,他正对着碗长寿面发呆。待浴血归来,面汤早已凝成冰坨。
韶容将染血的长枪斜靠在案边,捧着那碗冷硬的面,一口一口木纳地咀嚼着。冬日的寒气透过铠甲渗入骨髓,连带着生辰这日也冷得刺骨。
帐外突然传来蹒跚的脚步声。
韶容下意识去摸佩剑,却见许易歌掀帘而入。这人前些日子胸口中箭,军医都说凶多吉少,此刻却裹着厚厚的裘衣,脸色苍白如鬼。
“邹城……”许易歌喘着粗气坐下,“拿下了?”
“嗯。”
“咱们陛下可真会挑时候。”许易歌冷笑,“明知是你生辰,偏在这时下旨……”
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上,不过寥寥数语思念。可为了这纸相思,韶容却要拿一座城池作回礼。
帐内炭火噼啪作响。
“生辰快乐,阿容。”
“嗯。”韶容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道:“我的小字,是离思。”
许易歌明显怔住:“什麽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离思。”
“骗鬼呢?”许易歌嗤笑,“定有别的意思。”
韶容垂眸,染血的指尖划过冷透的碗沿。
“就这个意思。”
梦里冷的刺骨,韶容却是被活活热醒的。
额前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肌肤上,里衣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怔怔望着怀中紧抱的软枕,昨夜入睡时,分明没有此物。
窗外晨光熹微,竟已是破晓时分。
这一觉,竟睡了整整六个时辰?
喉间干涩如刀割,韶容撑着手臂欲起,却被一阵眩晕击中。他这才惊觉,自己四肢酸软得厉害,连指尖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公子别动!”
管家端着药碗匆匆而入,见状险些摔了瓷碗。他手忙脚乱地将人按回榻上,连锦被都掖得严严实实。
“您昨夜突发高热,可吓坏老奴了。”
韶容盯着案上的药碗,忽然气笑了。
这算什麽?
装病装出个现世报?
汤药被他一饮而尽。老管家是自太傅府就跟来的老人,倒不必担心被人下毒。只是这酸涩滋味……
“药方改了?”韶容舌尖抵着上颚,压下那股子酸劲。
“大夫说……”管家欲言又止,“您脉象有异,像是……”
“像什麽?”
“像是误食了过量的曼陀罗粉。”
韶容眸光一凛,昨夜窗前掠过的玄色衣角浮现在眼前。
东丶方丶礼!
“取笔墨来。”他扯出一抹冷笑。
管家迟疑道:“公子这是要……?”
“给先太子烧道折子。”韶容眼尾泛红,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状告当朝天子夜闯臣宅,私用禁药!”
他越说越气,连嗓音都带着颤。
“下药便罢了,连剂量都拿捏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