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韶容耳尖微红,正要反驳,却被一阵山风打断了话头。东方礼趁机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冷吗?”
“不冷。”韶容摇头,却也没有挣脱这个拥抱,“快到半山亭了,歇会儿再走。”
亭中石桌上积了薄灰,东方礼用袖子仔细擦净才让韶容坐下。从这个角度望去,皇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当年……”韶容突然开口,“太傅总说咱们几个太闹腾。”
东方礼笑着点头:“尤其是你和许易歌,能把人气得折寿。”
“现在想想……”韶容望着远处的云海,“那时候真好。”
帝王握住他的手紧了紧:“现在也很好。”顿了顿,“等你好全了,我们把许易歌和闻人舟也叫来,再喝个通宵。”
韶容挑眉:“然後看你和许易歌谁先醉倒?”
“这次我肯定赢!”东方礼信誓旦旦,“闻人舟偷偷教了我解酒的秘方。”
其实是他花大价钱买的。
两人说笑间,朝阳已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将整座山峰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韶容站起身,朝东方礼伸出手:“走吧,趁日头正好。”
十指紧扣,他们一步步踏上那一千七百七十七级石阶。每一阶都承载着过往的记忆,每一阶都迈向崭新的未来。
登顶的刹那,远处的皇城与山下的皇陵同时映入眼帘。韶容站在悬崖边沿,任由山风肆意吹拂他的衣袂,仿佛要乘风归去。
“阿容。”东方礼紧张地护在他身侧,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袖,生怕一个不慎……
谁知韶容却忽然回首,朝他展颜一笑:“过来。”
东方礼立刻上前,双臂如铁箍般环住他的腰身,将人牢牢锁在怀中。韶容没有挣脱,反而扶着他的手臂,轻轻踮起脚尖。
山风呼啸,心跳声却依旧清晰可闻。这个吻很轻,却胜过千言万语。
远处皇陵在朝阳下肃穆庄严,更远处,皇城的晨钟悠然响起,在山谷间回荡。韶容靠在帝王肩头,望着脚下绵延的江山,忽然觉得,这一生,终究是值得的。
“老师丶阿篆,我们来看你了。”韶容轻声开口,声音随着山风飘远,“前些日子刘眦伏诛,军制改革已彻底落实。从北疆开始试行,正渐渐向大虞腹地推行。”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将士们再也不用啃树皮了。”
东方礼默默握紧了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我和许易歌新结识了一位好友,是玄武国的太子,名唤闻人舟。”韶容眼中泛起笑意,“若是殿下还在,定能与他意气相投。他解诗的路数,可比当年太傅还要刁钻三分。”
说到此处,韶容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太傅……学生不孝,连您最後一面都未能见到。”山风拂过,吹散了他眼角的湿意,“那首《越人歌》,学生看见了……学生明白您的苦心。”
东方礼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
“学生如今与思归……”韶容忽然改口,眼中泛起温柔,“不,该改口称内子了。”这个称呼让身旁的帝王瞬间红了耳根。
“前些日子旧疾复发,本已写好了绝笔信。”韶容望向东方礼的侧脸,“我从没想过会有人能在我收拾好满地狼藉之前找到我……”
东方礼突然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可我找到了。”声音里带着後怕的颤抖,“以後不许再躲起来。”
韶容却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在帝王疑惑的目光中,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斗篷,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的青石上。
“阿容?”东方礼不解地唤道。
韶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解开帝王的外袍,也将它叠放在一旁。山风拂过,吹起他散落的青丝。
做完这些,他朝东方礼展颜一笑,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方绣着金凤的红盖头,一条缀着明珠的大红发带。
“这是……”东方礼喉结滚动,声音发紧。
“帝王家不能拜天地,可是我想要。”韶容将发带递给他,“正好让太傅和阿篆做个见证。往後你若欺负我,我也好有个告状的地方。”
“好。”
东方礼接过发带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他小心地为韶容解开头上的发冠,青丝在指间流淌。当那方红盖头轻轻落在韶容头上时,帝王的手顿住了。盖头下的容颜若隐若现,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他随即也解下自己的发冠,用红发带束起长发。墨发红衣,在这青山之巅,他们抛却了帝王将相的身份,只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新人。
“一拜天地。”
他们面向朝阳深深叩首。
“二拜高堂。”
转向皇陵方向时,韶容的眼眶红了。东方礼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一同跪拜下去。
“夫妻对拜。”
东方礼从未如此虔诚地行过一个礼。他的腰弯得极深,仿佛要将一生的珍重都倾注在这一拜里。
他的阿容。
他的离思。
此刻正与他相对而拜,许下一生的誓言。
“礼成。”
韶容刚直起身,大红盖头便被人轻轻掀起。东方礼捧着他的脸,在晨光中吻上他的唇。这个吻不带丝毫情欲,只有满溢的珍视与虔诚。
山风卷着盖头飞向云端,像一只涅盘的凤凰。
韶容在呼啸的风声中闭上眼,听见帝王在耳边低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在心底轻声回应:老师,阿篆,你们看见了吗?我很好,真的很好。